暗娼!梅婉脑中一个响雷,炸得她魂不附体,她知道这代表什么,也明白这满地狼藉所为何事!她好声好气道:“你知道她们人在哪里吗?”
那个小二狠狠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你莫不也是暗娼……”重重的一巴掌,狠狠甩在小二脸上,梅婉阴沉着声音:“他们在哪?”捂着脸的小二不甘加愤恨,脏话还未出口,又被梅婉重重打了一把掌,接连两个巴掌把小二打蒙打怂了,小二诺诺道:“在回春,回春药炉。”
梅婉不再看他一眼,直奔出去,客栈离药炉很近,她转个弯便到了,窦大夫竟等在门外,看到她深深叹息一声,一向倨傲不恭的脸上,是深深的惋惜和怜悯,他艰难地开口:“阿恒姑娘没了。”
梅婉站在原地,突兀地笑了,比哭还难看:“大夫,你别跟我开玩笑,怎么会,怎么会……”
梅婉无力地蹲下,哭得撕心裂肺,饶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心如坚石的窦大夫也不禁动容:“是个好姑娘,为了护着来弟,硬生生抗下几个同时落下的板凳,血流满地,出了人命那些人才住手,绘红姑娘才逃过一劫。”说到后面窦大夫嘴里发涩,也说不下去。梅婉停止了哭泣,恶狠狠问道:“是谁,杀死阿恒的是谁,我要他们血债血偿!”凄厉的喊声飘散回荡在弄堂之中,惊吓住了往来的路人,窦大夫看了一眼快速跑开的人,幽幽道:“那些不过是一群被煽动的无知百姓,若你执意要他们的命,易如反掌,只是,这一批死了,还有下一批!”
梅婉震惊抬头:“什么意思?”
窦大夫侧身进入药炉:“你进来。”
绘红身上多处伤痕,呆呆跪坐在阿恒尸首旁边,眼中空洞无神,只有眼角的泪水慢慢淌着。咋然见到阿恒的尸体,梅婉忍不住又落下眼泪,似乎除了眼泪,她的悲伤、痛楚都没有宣泄的出口。绘红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抱有幻想,我是暗娼,就一辈子是暗娼,我有什么好不甘的,我就该困死老死在红街,而不是用另一个鲜活的生命提醒我,提醒我的自不量力!”
她发泄似的用拳头狠狠击着地板,已经青紫的手背又红了一大圈,血丝清晰可见。窦大夫道:“难道你以为所有的事是因为你暗娼这个身份?”梅婉恨声道:“因为我!”
绘红小心翼翼围着两层面纱还被人认出是巧合,那么短时间内竟能把那些买家聚集起来到客栈滋事,一定是有预谋,刻意引导的结果。到底是谁,一直咬住我不放!
窦大夫叹息道:“无论是谁,他的目的都是把你们赶出梅郡,你们还是走吧,今天是阿恒,明天又会是你们中的哪一个呢?”
梅婉不甘心道:“我不走,我一定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窦大夫冷笑:“你现在有这个力量吗?你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
窦大夫说得句句在理,梅婉咬牙道:“我不甘心,我不能让阿恒枉死。”
窦大夫厉声呵斥:“她已经死了,你若再搭上自己,她才真的是白死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除了等,你们没有任何办法。无论是你梅婉,还是你绘红,再把过错拉倒自己身上,还是后悔过去种种错误的决定,现在都无济于事,走吧,在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前。若是不够银两,可以来找我。”
窦大夫留下她们两人,出去把药炉关了,刚才梅婉在小巷里的一声呐喊,竟让窦大夫发现有人一直跟踪她,若她还留在梅郡,只怕……
内堂中的梅婉和绘红都呆呆地坐着,很久很久之后,梅婉哑着声音道:“绘红,你怎么想的,你想陪着我走下去,还是安稳的生活。”
绘红道:“你呢,你想自己走下去,还是让我陪着你走下去。我,说不定让你走的路更加崎岖,雪上加霜。”梅婉爬过去握着她的手道:“我只剩下你了。”
绘红别开脸,任由眼泪滑落:“只要你一天需要我,我便一天在你身边。”两人默默地抓紧了彼此的手,感受着彼此的心,终有一天她们一定要为阿恒讨回公道。
接连失去秦无恙和阿恒,经历过那样惨烈的场面,来弟不过六岁孩童,本该无忧无虑的日子,却要承受这么多痛苦,被迫长大,梅婉抚摸着她的头,歉意道:“对不起来弟,跟着小娘,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来弟拼命摇头,抱住梅婉:“小娘,来弟不苦。”绘红站在一边,欣慰道:“梅子,来弟懂事,是个好孩子,她明白的。你别突然说那些话,这样反而吓着她。”
梅婉凄苦一笑:“因为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更艰难。”来弟大声道:“小娘,来弟吃得苦。”
梅婉抹掉眼角的泪花,高兴道:“好,好。”
绘红问她:“你是不是有了打算?”
梅婉道:“如果梅郡容不下我,只有离开了。在那之前,我要把阿恒送回家,安排好她的后事在走。”
“好,都听你的。”
第二天梅婉就和窦大夫辞行,以免拖累他。梅婉真诚道:“多谢大夫倾囊相助,梅婉感激不尽。”
窦大夫只淡淡说:“保重!”一切尽在不言中。
梅婉坐上车辕,扬起马鞭离开了梅郡,梅郡欠她的,迟早有一天她会讨回来。
阿恒是她们家的顶梁柱,一切开支都由她扛着,即使想了一路,梅婉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她的父母说。
进入大野乡,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破败苍凉,一路走来,路上只有寥寥几个人。道路坑洼,杂草丛生,和大蒲乡天壤之别,梅婉忧愁道:“没想到大野乡的环境这般差,我无法想像阿恒的父母知道阿恒离开的心情。”
“到底是骨血相连的至亲,一定会悲伤,若是老人家受不了有什么过激的言语、动作,我们受着就是。阿恒是个好姑娘。”
在几个村民的指路下,梅婉好容易才找到阿恒家,她看着眼前又小又破的房子,疑惑道:“不可能,这怎么会是阿恒家,阿恒说过齐瑞之雇她的工钱不低,怎么能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