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的骚扰并没有因此停息,婆婆和那个女人天天来,小姨的院子她们不敢进,邻居不会客气。她们不停地去小姨单位、表弟单位大闹,这种因为自己连累家人的愤恨痛苦快把莫愁逼疯了,小姨反而乐观安慰她:“心心,别退缩,是个明白人都知道无耻贪婪的是谁?她们就是知道你善良,才恬不知耻的逼迫你。”表弟也说:“现在我单位都看笑话一样看她们,连门卫都拿话逗她们,看她们的嘴脸可开心了,真是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那么无耻。”
莫愁暂时安心了,直到有一天莫愁又一次放学在幼儿园门口等女儿,发现婆婆带着女儿走了相反的方向,因为担心女儿安全,她悄悄跟了上去,越走路越熟悉,这是父母的家!再看她们朝父母的楼梯口上去,莫愁气死了,她们竟然堂而皇之的住在里面?莫愁抖着手拨打110,跟着警方进门,屋里已经面目全非,她和父母所有的记忆全部没有了,她发了疯一样冲过去扭打婆婆,像只野兽一般,众人拉的拉,劝的劝,好不容易分开两人,莫愁女儿狠狠踢了她几脚,大骂她不要脸的女人,然后哭哭啼啼躲在婆婆身后。莫愁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灵魂一般。小姨接到保安电话赶了过来,看莫愁的样子吓坏了,搂着她轻声安慰:“不怕,心心,有小姨在,小姨帮你赶跑所有坏人。”
小姨怒视保安:“怎么回事,随便让人进我的房子,东西丢了你负责吗?”
保安推卸责任:“那不是你家亲家吗,她带着小孙女来,也没让我开门,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警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把双方都带走了,莫愁凝望着小姨头上占了半边的白发,眼底全是悲痛。
整个房子只剩下莫愁一个人的时候,莫愁只想到死,自己怎么就那么失败,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贪得无厌的婆家,怎么就教不好女儿,怎么就连累自己的亲人。
她来到和宁川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山顶,还记得那天自己崴到脚,是宁川把自己从山顶一步一步背下山。她一直记得那天宁川开朗而腼腆的笑,就是那个笑笑进了莫愁的心里,是莫愁悲剧的源头。今天她要从这里结束一切,只要自己死了,婆婆就不会利用女儿教坏她,宁川一家就不会以为能吃死她,这是个无尽的循环,她看着天地混沌,隐约欲来的山雨,自嘲一笑从山顶跳了下去。
莫愁没想过她还能醒过来,神志清明后她非常后悔自己轻生的决定,她不该去死,而是应该和那群贪得无厌的人斗下去,抢回女儿。上天垂怜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这一次无论如何艰难她都不会轻言放弃。
莫愁望着水盆中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过十八年华却已经老态尽显,面黄枯瘦,皮肤粗糙,双手更是惨不忍睹,手掌心还有几处厚厚的老茧,一身腰酸背痛。来这里七天莫愁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被累死的,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严重营养失调,瘦骨伶仃。门扉吱呀响动,老夫人莫愁的婆婆,不,是梅婉的婆婆,莫愁从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决定舍弃自己的名字,从来的那天起她就是梅婉。老夫人鼓着两个眼睛阴沉地打量梅婉,梅婉心里吓了一跳,老夫人经常用这个表情上下审视侯府媳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梅婉吓个半死,就像恐怖片里突然出现的恶鬼一样,面目狰狞不怀好意。好在见多了现在梅婉已经可以勉强应对,梅婉牵强一笑:“婆婆,怎么了,要加汤吗?”老夫人踱过来掀开锅盖拨弄了一下,满意道:“还是二十块,量你也不敢偷吃,把火放小一点,别把汤熬干了。去盛五块鸡放点汤留出来给宝珍,剩下的端出来。”
老夫人前脚刚走,莫愁手脚麻利地盛汤,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心中却冷笑连连。梅婉一转身,老夫人还在门口直勾勾盯着她,梅婉倒吸一口起,迟早得被她吓死。梅婉不动声色询问:“婆婆还有事吗?”老夫人转身抬脚走开,边走边不屑说:“忘记看你嘴油不油,有没有偷喝汤。”梅婉得意一笑,她确实喝了,还干净的擦了嘴,要对付老奸巨猾的人得比她更加奸诈。梅婉的婆婆就是侯府资深的周扒皮,周扒皮还给工钱,而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把媳妇当做奴隶一般使唤。梅婉不是侯府唯一手脚齐全的人,却是唯一在外做工挣钱的人。梅婉出去抛头露面帮村里的大户做事,回家还得干活,侯家手脚健全的两个儿子却在家游手好闲,这在侯府人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的。
家中事务都由大姐——梅婉相公的正妻周阿娇打理,周阿娇秉性善良,持家有道,在侯府却被当作生孩子工具,自从嫁过来几乎都是怀孕的状态,接连生了四个女儿三个都因为没人照顾就这么没了,周阿娇生完孩子没坐月子就得干活,侯府其他人玩得玩乐得乐,根本不理会她的女娃,女娃没人管没了又被婆家责备。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周阿娇常常心情寡欢,身体又没好好调养过,一来二去留了病根,整天脸色惨白,行动迟缓。梅婉看着她逆来顺受饱受折磨的样子,只能哀叹帮不上忙,她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东唐朝梅郡之东的大蒲乡,是个极度轻视女子地位的封建乡村,莫愁转世在乡民梅婉身上,嫁给侯府大少候宝年做妾冲喜,可惜三天后伤重的候宝年还是被梅郡乡宦齐润之间接害死。侯家原来是大蒲乡的名门大族,由于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在大蒲乡早已没落,实际祖产早就掏空,之前靠候宝年在梅郡倒卖东西过活。候宝年死后,他的两个弟弟并没有他的头脑,在梅郡做了几天生意败掉了所有银子。要不是齐府赔偿金给了两亩田,全家早就饿死了。梅婉和周阿娇被老夫人逼着出去找事,梅婉得到一份在乡里大户做工的机会,而周阿娇身体越来越不好,脸色惨白其他大户都不敢用她,加上二媳妇有了身孕,遂在家做事。
梅婉不过才来几天就已经初步掌握了侯府所有人的性格,这还得从那件令人怒火中烧的事情开始说起,也是从那件事开始梅婉脱胎换骨。那天梅婉在厨房帮忙做饭,一反常态婆婆没有应声来端菜,梅婉和大姐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自主把菜端出去,在饭厅的二叔喜滋滋地说:“成了成了。”边说边兴奋得手舞足蹈,看这一家喜庆的样子,梅婉木然把菜端上去木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