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耳边似乎有些响动。叶赫转了个身继续刚才的梦境,却是听到周围一声低笑。睡觉被人打扰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叶赫压着心中的不满之意,抬头去看。
声音的主人穿着鹅黄衣服,原本该是素净的颜色,只是当下那人是逆着光站的。叶赫这个方向看去,有些刺眼。
“谁?”
话一出口,叶赫就露了怯。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倘若那人是这院子的主人,自己这一问岂不是很无礼?当下便从榻上走了下来,想着就这么走开才好。
“这就走了?”
擦肩之际,那人突然开了口。叶赫一怔,接着思绪一转,便说道:“多谢主人家款留,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那人轻笑,转过身来对上叶赫。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身子倚在栏杆上,很没形的斜睨着叶赫。
叶赫只当是没看见,虽然有些惊讶夏瑾煜出现在这里,可再一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兴许他也认不出来,索性就装作不认识。
走了几步,转过个洞门。这个廊子真不是一般的长,虽有些翠绿作掩映,却还是一眼可以望到底。叶赫可是不记得来的时候是否走过这里。
思绪烦扰之时,正好看到一个人从廊子那端走了出来。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李恬然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今是踌躇满志,早先的倦怠仿佛只是幻影。只看他亲自端着个圆盘,盘里放着些精小的杯子,一步步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方才的烦扰,混乱作一团然后灰飞烟灭了。叶赫怔在原地,自己却不曾意识到。
李恬然从自己身侧走过,叶赫却还在犹豫改说些什么。直到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有过一般。
怎么这样?
自己的问题把自己吓一跳,叶赫揉揉酸涩的眼睛,沿着走廊一路走了过去。真是简单,廊子尽头有个夹道,围墙垮掉大半,透过这里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李府是出来了,可是包袱忘记拿了。
叶赫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是立在一家客舍门前。无妨,大不了去取。叶赫如此安慰自己一番。便按着老路往回走。
没用多长时间,紫藤萝就已近在眼前。叶赫掩身在树后,搜寻着包袱。却是看到了两个人在谈些什么。
“陛下!这是镇上的独有的酒水,一定得尝尝!”
李恬然把盘子放下,说完这番话后,径自坐到了夏瑾煜对面。夏瑾煜也不忌讳这些,动手为自己添了一杯,嗅了嗅才喝下,喝完一言不发将杯子放到桌上。
“这……即是公主时常采买的酒水。”
李恬然为自己续了一杯,说完仰头一口喝下。夏瑾煜似是动了什么念头,接下来便频频为自己续杯。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可酒壶中的酒水毕竟有限。
“你肯定她就在挽安镇?”
把酒壶撇到一边,夏瑾煜有些不悦地问着。
“是!前些时候还见过!”
李恬然不慌不忙回答着,可言语间一双眼直直盯着夏瑾煜,像是整装待发的将士,只要得到一个令号,便可以是那离弦的箭。
“这可怎么办才好,恬然,你知道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现在……时候不多了……”
夏瑾煜一直注视着桌上的杯子,一遍一遍擦拭着杯口。沉声诉说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或者该说这是哀伤。
“这般优柔寡断,怎么成大事?”
夏瑾煜闻言,一笑置之。杯口已经被他擦拭的透亮,杯子滑到手心。只见他的指头隐隐动了几下,接着,杯子碎成片状。他也不松手,看着鲜血给碎片染上了颜色。
“安朝岚怎么说?”
“同意!”
“条件?”
“没有!”
怎么会,夏瑾煜问着自己,也用眼神问着李恬然。
“他的确什么也没说,只不过看得出来他有些烦心事。”
夏瑾煜冷哼一声,虽然可以猜个一支半节,可源头在哪里?
自己固执着不肯找婧姨,只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可现在似乎是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婧姨已经为自己铺好了路,连个招呼都没有。
对常人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在夏瑾煜看来却是变了味道。
往事一幕幕袭来,头痛欲裂。夏瑾煜单手抚额,蓦然想起了好多人。那些逝去的人,音容笑貌在耳边喧嚣、眼前徘徊。
“陛下……”
李恬然担忧的唤着,许久才听到夏瑾煜应了声“无妨。”
“陛下何不让孔先生来看看,或许……”
“孔先生的结论我已知晓……只是瑾荷,我还是不放心,她……”
“公主很好,估计已经是寻到她的幸福了,陛下不用这样!”
夏瑾煜留意到李恬然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意识到些什么。沉思片刻,手缓缓松开,把那些嵌入掌内的碎片渣一一拔除。
“瑾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该是了解一些的。她一向顺其自然,只要你愿意,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一个小渣子嵌在肉里,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它的威力。夏瑾煜这么说着,猛然觉得自己比这嵌入肉里的渣子更残忍。
李恬然一笑不予置理,默然注视着夏瑾煜把碎片渣子一个接个从肉里拔除。想起了方才那个擦肩而过的人,那人紧张的神情倒是倒是少见。
“陛下!”
“朕自然记得今夜的事情,呵!你去忙吧,我自个儿待会儿!”
夏瑾煜拿出帕子擦着手上残留的血丝,面容坚毅无比。面上一味认真的擦拭着,心里却也另有一番打算。
李恬然端了盘子,告退离去。夏瑾煜仍是认真的神情,只是手上的动作停滞了良久。盯着手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夏瑾煜欣慰一笑,暗暗想着:“如果她见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想了千百个答案,可没一个满意的。似乎那人的行为总是出乎自己意料,那样一个人,真是难得。
斜阳徐徐,夏瑾煜从掏出个干净的帕子,把手掌略微包扎,兴冲冲的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唯有紫藤萝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