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的雨下了一整天都没有停。
打在玻璃上的雨声惊醒了申姜，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接近凌晨。她本想打个盹，没想到这一趴下睡了六七个小时。这几天她都没怎么休息好，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今天不是她值班，出科室的门倒把路过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申医生，你还没回家啊？”
“嗯。”
她本想回家的，但一想已经这么晚了，回去免不了要吵醒奶奶他们，又穿上了脱下的白大褂。
往前走了两步，敲了敲亮着灯的门，无人应答。她记得今天是三哥值班，小护士并没走多远，申姜喊住了她问：“慕医生去哪了？”
“哦，慕医生今天有手术，现在怕是在做手术。”
“嗯，知道了。”
小护士走后申姜靠在墙上，她本想着找慕寒舟聊聊天，可惜对方没时间。
今晚她不值班，急诊的病人也不会来找她，她倒是难得闲散。
人一闲下来便会开始胡思乱想。的确，她又想到了商陆。
手机响起时，她正打算回科室，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紧张急促。
“申医生，你现在方便来急诊室吗？江宁路那边刚发生了车祸，病人伤的严重，现在在来我们医院的路上，慕医生在做手术，徐医生一个人顾不过来，你能过来吗？”
挂了电话后，她向一楼跑去，到一楼时伤患还在路上。
看着集中在一楼的医护人员，她问：“伤患有多少？”
“大概有十个。”
申姜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还有多久会到？”
“还有两三分钟。”
七八月份的D市正是多雨的时节，今年的暴雨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徐款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尽快准备好病床还有急救设备。对了，现在就呼叫骨科，神经外科还有放射科。”
“好的徐医生，我知道了。”一旁的男医生转身去护士站打电话。
小护士告诉申姜雨天路滑，大货车与大货车相撞后又导致小轿车连环追尾，患者伤势挺严重。
救护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和徐款冬向院外跑去，黑色的夜，大雨倾盆而下，救护车的门一打开，周遭混着血的味道弥散开来。
两人站在雨里淋湿了衣服，徐款冬看着伤患的胳膊。
救护车里下来的医生对他说：“血压90 60，已经输了三袋血了，来的路上已经没有了意识。”
徐款冬将手按在患者左侧的脖子上：“知道自己在哪吗？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反应，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心跳停止了，进去准备CPR（心肺复活术）。”
此时另一边的申姜也遇见了相同的情况。她站在雨里看了看四周，救护车的声音混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在耳中回响。
她最害怕遇见车祸的伤患，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像潮水般奔涌而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脉搏100 ，血压60 80。”车里下来的急救医生喊她：“申医生，申医生。”
她回过神来，走上前看了看病患的腰部又将视线移到腿部说：“确认下大动脉有没有受伤，盆骨骨折，大腿骨开放性骨折。先去做CT，然后做血检，一定挂上食盐水。”
“好的。”
病患刚要推走，她转回身说：“记得在CT中确认硬膜有没有出血，然后让骨科的医生准备先接骨。”
等到所有的伤者都抬下了救护车，她和徐款冬转身奔向了手术室，雨混着血从白大褂上滴下，一直到手术室门口。
手术结束已是凌晨四点多，脱下无菌服后徐款冬直接坐到了地板上，从他的黑眼圈申姜知道他累的不轻。
小护士挺有心，抱了两瓶牛奶来递给他俩，申姜接过瓶子还是温热的。
申姜坐在徐款冬的左边，和他一样背靠在墙上。
她和徐款冬是大学同学，两人在D大是导师手下最出色的弟子，大四那年学校里有两个保送哈佛的研究生名额，申姜和徐款冬都在其中，哈佛毕业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回国，没想到都被D市人民医院免试录用。
“真没想到有天我们俩会站在同一台手术上，”申姜吐出了这句话。
“我也没想到。”
一山难容二虎，申姜和徐款冬向来不对付，这几年是人民医院人尽皆知的事情。在D大时两人就有意争个高下，有时候命运这东西也很巧合，读大学在一起，读研在一起，读博在一起，毕业后两人工作仍在一起。
其实申姜和徐款冬也并非是别人眼中那么的针锋相对。
凌晨的雨已经小了很多，申姜从地上起来，准备回科室。这场手术有惊无险，她虽做过很多场手术，但每次做手术她都提心吊胆，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丢失了一个生命。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别坐地上了，回你自己办公室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情况我帮你看着。”
徐款冬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申姜看着他走后才转身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