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子闭目待死。
突然脑门一痛,竟被一只温热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脑壳。
“嘿嘿,傻小子,留在这里等那瘦猴子回来绑你么?还不快和我走。”一个稚嫩的声音轻声说道。
少年公子微微睁开双眼,借着刚刚露出的月光,仔细打量身前这个比自己稍矮一些的鬼,并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一个俊朗清秀的少年。
这个少年正是叶凌云。
方才他本要看看这个少年公子的热闹,但听闻贼人要斩去少年的耳朵,他侠道热肠,怎忍心见到无辜之人受害,情急间别无他法,正自着急,突然看见旁边有一座孤坟,地上被挖开一道缺口,想是被人盗过。
他计上心头,胡乱把头发披散弄乱,也顾不得洞中凶险,一纵身跳了进去,然后从洞口伸出手臂,借着夜深人静、孤夜鬼火,放声怪叫,扮起了鬼怪,将贼人吓走,救了这少年公子一命。
叶凌云拉着少年公子的手,怕贼人去而复返,连马匹也顾不得牵走,一路狂奔逃命。
叶凌云熟悉周遭地势,带着少年公子七绕八绕,爬山涉岭,终于来到了一处高岗之上。
二人一夜奔波,都以跑的精疲力尽。叶凌云大字样倒在了地上,口中呼哧带喘,道:“不行了。。。我再也跑不动了。。。歇息会。。。歇息会。”
少年公子惊魂未定,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嘟囔道:“这贼人不会再追上来吧。”
叶凌云忽的坐起,双手将散乱的头发向后一拢,得意笑道:“小爷扮鬼有九分像,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回头来寻我的晦气。便是他回过味来,去而复返,我也保他找不到我这秘密营地。”
“你方才没见,这个蠢贼被我吓得尿了一裤子,险些让我笑出声来,哈哈哈。”
两个少年想起方才惊险一刻,心中即是后怕,又是兴奋。
那少年公子突然拱手跪倒,纳头便拜。
叶凌云吃了一惊,赶忙把他扶了起来,口中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少年公子道:“今日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唯有磕头谢恩,方能表达心中感激之情。”
叶凌云哈哈一笑,洒然道:“天下人管天下事,生而为人,怎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今日算你命大,遇到了我,他日你还需小心为上,千万莫要带着个蠢驴走夜路了。”
少年公子知道他说的蠢驴指的是胡大勇,心中也是怨他鲁莽,转而对叶凌云说:“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家住何处,他日有缘,胡某人必定相报。”
叶凌云挠挠后脑,道:“这个嘛,我也没什么尊姓大名,我叫叶凌云,报答嘛就不必了,我这人打小就爱管闲事,嘿嘿。那你叫什么啊?”
那少年公子一笑,道:“在下胡萧,家住在金陵城中,今日有缘得遇兄台,你又如侠士一般豪气洒脱,在下万分佩服,既然兄台不求回报,在下不再强求,只是还有一事望兄台应允。”
叶凌云一笑,道:“哈哈,有事便说,只要不违道义,我叶某人当仁不让。”
胡萧拱手道:“在下听闻古有伯牙子期知音难求,又有桃园结义生死与共,今日我与兄台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只想与兄台义结金兰,做生死弟兄,不知叶兄意下如何。”
叶凌云自小便随余铁头在金陵城打铁谋生,闲来无事便要到茶楼酒肆偷听几段先生讲的评书,三国演义不知来来回回听过多少遍,心中自然向往刘关张桃园结义的画面。
今日听胡萧提议,心中自是汹涌澎湃,顾不得一身疲累,一下站起,豪气道:“好!今日你我兄弟便要效仿古人,八拜结交,做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胡萧也激动地站起,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眼中都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他们逃往一夜,东方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旭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升起。
二人堆土为炉、插草为香,面朝朝阳,双双跪倒在地,口中念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
“我,叶凌云。”
“我,胡萧。”
“今日结为异姓兄弟,此生立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约,必遭天谴!”
言罢,面向朝阳,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谁又能想到,此刻本是孩童间的嬉笑游戏,竟左右了日后大明王朝数十年的兴衰巨变。
二人结义为兄弟,胡萧大了二月有余,为兄。叶凌云为弟。兄弟二人结拜后越发有聊不完的心事,真的难舍难离。
天空转白,叶凌云道:“大哥,天色已然大亮,贼人定然不敢拦路抢劫,此刻金陵城门已经开了,想来你带来的蠢蛋寻不到你,一定回禀你父亲广撒人马找你去了,不如我领你尽快回城,免去老人家担心。”
胡萧正为此时担忧,听叶凌云如此说,自然高兴,道:“如此甚好,你我这就下山去吧。还有,我那大哥叫做胡大勇,乃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比我年长十岁,父子二人都做了我家的武师,平时对我多有照拂,贤弟待要见了他,万望不要讥讽。”
叶凌云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大哥还是心地仁善,我嘴上少说些倒是无妨,只是这种糊涂虫,还是难堪大用,怕要坏了大事。你还是要小心为上。”他自知语失,又唤那胡大勇是糊涂虫,哈哈一笑,自己轻轻掌了一嘴。
兄弟二人哈哈大笑,携手高高兴兴下山去了。
叶凌云和胡萧虽然料到盗贼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行凶,但心中仍不免忐忑,不敢沿原路下山。叶凌云对此地地形熟悉,专挑一些小路行走,一路上甚是安全,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了金陵城下,直到此刻,二人的心才真正放下。
胡萧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再没有昨晚的弱不禁风的感觉,昂首阔步直入城门。
若在寻常,入城之时都有官兵盘查一番,此刻官兵见到胡萧,都恭恭敬敬侍立两旁,守城头目更是一脸谄笑,不敢多言半句。
胡萧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般,拉着叶凌云轻松过关。叶凌云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官老爷在大哥面前竟如此卑微,心中一惊,不知这位结拜大哥到底是什么来头。
胡萧也不解释,拉着叶凌云沿着大道走入金陵城的中心。
大明王朝将子民分为民、军、匠三大籍,世代不可更籍,各自更有专门的活动区域,此刻他们所处的,正是临近皇宫的显官府邸区域。四周都是高大门楼院落,到处都是繁华异景,让人眼花缭乱。叶凌云何时来到过如此地界,眼中如看了万花筒一般,用都用不过来。
不一刻,二人来到一座最为壮观的府邸门前,胡萧一指这处大宅,言道:“贤弟,这边就是我家的府邸了。”
叶凌云顺着胡萧手指的方向抬头观望,只见一对高大的石狮侍立两旁,朱漆大门之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金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