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把利刃落下,转眼叶苍穹便要被剁为肉泥。
忽然,四外杀声大起,英雄堡弟子纷纷哀嚎倒地。
十一道身影从英雄堡四外走进,向叶苍穹方向聚拢过来。
这些人身罩灰袍,手持圆月弯刀,不出一声,见人便杀。
他们身法和招式诡异至极,似左实右,似上实下,英雄堡弟子招式本拟一招毙命,偏偏被他们身形自不可能角度的弯曲,差之毫厘的躲过,弯刀一闪,喉头便已豁开了一个大口,鲜血喷出,尸身栽倒。转眼之间便有二十余人命丧当场。
当先一名灰袍人,身材曼妙修长,行走之时身姿如游蛇般扭动,他手中长鞭一抖,左手乘势一挥,长鞭化作一条火蛇,向徐柳菁众人荡来。
徐柳菁等人正待举起兵刃,将叶苍穹乱刃分尸,怎想到突然杀出如此武艺高强的敌人。火鞭挥来,众人无不飞身逃离,有三名英雄堡长老逃得慢了,被火鞭扫中,登时浑身着火,变成了三个火人,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嘶哑绝望的哀嚎,不一会便躺在地上不动了,任由熊熊火焰将他们烧成焦尸。
那灰袍人并不追赶徐柳菁等人,而是身形妖娆的走到叶苍穹身旁,俯身蹲下,伸手将叶苍穹扶起。
叶苍穹此刻中毒已深,面色黑紫,呼吸微弱,昏了过去,只待片刻便要身亡。
那身材曼妙的灰袍人看了看叶苍穹的伤势,朝身后招了招手,走来了一个身材极其高瘦的灰袍人,他看了看叶苍穹的伤势,伸出一只极其枯槁的手,上面纹着人们无法辨识的黑色纹身,伸手指沾了沾叶苍穹流出的毒血,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在灰袍客耳边低语几句,按开叶苍穹的下颌,塞入一颗丸药,按摩一阵,让他咽下,不再言语,退到己方队伍之中,
曼妙身材的灰袍人转过脸,看着叶苍穹,发出性感的声音,轻声道:“叶苍穹,你欠我的东西还未还我,怎么便着急死了呢。”说罢,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口,阳光照射下,灰袍中露出一头棕黑的长发、一副异域情怀的娇美面容。
徐柳菁整顿残兵,面对这样一群不知如何来历的敌人,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英雄堡众人一日鏖战叶苍穹,已经被杀的锐气全失,此刻又碰到这样一群神秘怪人,心里更是没底。
徐柳菁一拱手,沉声道:“诸位究竟是何人,为何来参合英雄堡的私事,还望早些罢手,莫要惹上是非,否则怕要摊上天大的麻烦。”
那灰袍女子妖娆的哈哈一笑,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到了那边向阎王问吧!”手中火鞭轻轻一抖。
其他十人也抽出圆月弯刀,左手一挥,转眼间刀锋之上都燃气熊熊火焰...
河水滔滔而下,肆意翻滚,齐君雅虽然自幼便学会了游泳,但终究孕中体质虚弱,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只片刻便被拍打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刺入眼帘,齐君雅终于转醒,伸手护住双眼,她想要立刻站起,但瞬身虚弱至极,没有半分力气,挣扎半晌,才颤巍巍的坐起。
她不知此处是何时何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荒凉的河滩,四外更是空无一人。
此处是河道下游,她既然跳河逃脱,英雄堡定然派遣弟子延河道四处搜寻,此地定然不能久留。
想及此处,她挣扎着慢慢站起,只觉四肢酸软无力,肚腹空空如也,只好强打精神,茫无目的的一步步向河道相反的方向逃去。
走过淡绿色的草滩,她隐隐看到前方有了一条人们踩踏出的小路。不由心中大喜,暗道既然有了小路,就必然有人家,自己体虚力亏,刚好可以休息片刻。
于是,她强打精神,沿着这条蜿蜒的小路向南方行去,不片刻,便见到孤零零的一户人家。
她艰难地走到农户门前,已是气喘吁吁,伸手在柴门上敲打一阵,口中说道:“有人吗?可否借口水喝?”
喊了几声,屋中并无应答,她壮起胆子,推开柴门,向院落中走去。
此处院落甚是破旧,但院子打扫的还算干净,院落中间支起两只竹竿,中间搭着一条绳索,挂了两件粗布衣裳。旁边摆着一副残破的木桌木椅,桌上摆着一只大笸箩,晾晒着刚打下的粟米,两只母鸡在院中恬静的散步,啄食地上得碎石米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应用之物。
院里盖着一间并不宽敞的茅草屋,茅草屋旁边用泥巴盘着一座灶台,上面立着的大锅里冒出滚滚热气。
齐君雅颤巍巍向茅草房走去,轻拍房门,问道:“有人么?”,房门虚掩并未有人回话,她轻轻推开木门,房中并无他人,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几个馒头和两碗尚温的米粥。想来是这户人家正要吃饭,有急事出门去了,故而未及撤下食物。
齐君雅逃命而出,昏迷不知多久,更兼怀有胎儿,肚腹正自饥饿,见到食物如何还顾得了许多,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平日农家粗鄙饭食自然不入这英雄堡大小姐的法眼,但境遇不同,此刻一碗热粥几个馒头也不失为一顿珍馐美味。一阵大快朵颐后,齐君雅终于将肚腹喂饱,精神一阵放松,连日疲劳带来的困倦之意瞬间袭入脑海。
昏昏沉沉中,她再也坚持不下去,扶在桌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君雅悠悠转醒,天色已晚,她不再趴在桌上,而是躺在了屋中的大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旁边坐着的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面带微笑看着她。木桌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农夫打扮的老汉,口中叼着一个烟袋锅子,正在抽着旱烟。
齐君雅赶忙坐起,满面羞愧,道:“小女子远道而来,饥渴难耐,本想进来求口水喝,未曾想...”说道此处,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偷吃主人饭食还睡在主人家中的事情了。
那老妇人微微一笑,道:“姑娘,不要多说了,身体要紧,快快躺下。”说着,站起身用双手把齐君雅扶倒躺下。
接着说:“女儿家出门在外极是不易,更兼怀着身孕,身子更是不便,今日让我们遇到了,又怎能不管,吃喝之事都是小事,还是身子要紧。”
齐君雅见老夫妇竟知道她身怀有孕的事,颇为惊讶,诧异道:“大婶,你怎知...”
那老汉用力嘬了一口旱烟,道:“老汉姓胡,是这方圆十余里唯一的大夫,平日谁人有病,我都帮着瞧瞧,今日算你运气好,碰到我们二人,否则,只怕你怀中的孩子便保不住了。”
他用手举起烟袋锅,在桌上使劲敲敲,将烟灰磕出,站起身,迈步向屋外走去,随口唤道:“老太婆,跟我来看看草药,给这丫头喝了。”
“好!”老太太应了一声,让齐君雅躺好,随着老汉出去了。
胡老汉的汤药果有奇效,齐君雅浑身不适不久便消退了,安安稳稳的又睡了过去。
胡家夫妇对她甚好,如此将养数日,齐君雅身体虽未见大好,但心中焦急,便要起身告辞。胡家老夫妇知她心中有事,不便多问,为她准备了一套粗布衣衫和一些散碎银钱,嘱咐道:“世道险恶,你一个弱女子,又怀了身孕,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劳苦远行,但你心意已决,我们也不便多留,只是若事不成,无处安身,可返回这里,我们老两口膝下无子无女,咱们三人一起过活也是好的。”
齐君雅甚是感动,当下跪下向老两口磕了头,道:“多谢两位老人家的救命之恩,相救之情小女子今生不敢相忘,若有来世,做牛做马必当回报。”老两口如何受的如此大礼,赶忙将她扶起安慰,三人泪眼话别。
齐君雅大难得活,心中想的满是叶苍穹,心心念道要赶紧去向明教通风报信,莫要叶苍穹闯这龙潭虎穴。当初,叶苍穹曾告诉她明教在金陵城设有联络分舵,故而她打定主意,要赶往金陵城,寻找明教下落,与叶苍穹相聚团圆。
一路之上,自然辛苦,齐君雅专门乔装打扮一番,身着粗布衣衫,脸上扑上焦黄泥污,头顶缠着头巾,佝偻着身子,柱起一只拐杖,俨然便是一个村妪老妇,没有半点起眼之处。此地距离金陵城并不遥远,她身上只有胡家老夫妇赠与的有限银钱,白天赶路,夜晚便寻得一个破庙或无人处便安歇了,每日风餐露宿,好在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只三日便到了金陵城下。
金陵城乃是明朝首都,外城便设了两道盘查关口,数十官兵戒备森严,齐君雅如今不过是一个乡村老妪,并无特殊之处,官兵只道是进城谋生的乡野之人,也并未过多盘问。
迈入城门,显现出金陵一派繁华景象,沿路之上店招牌匾缤纷绚烂,叫买叫卖的商贾络绎不绝,行人大多衣着锦衣玉缎,华丽以极,沿街之上处处张灯结彩,置身其间能够切身感受到大明王朝的昌盛繁华。
齐君雅是英雄堡的大小姐,自然多次随父亲母亲来到过这繁华的金陵城。
时过境迁,今日来到此处的,不再是江湖名门的大家闺秀,不再是万人敬仰的天下第一美女,不过是一个路人避之不及的乡野老妪而已。行走在这闹市之中,她已显得格格不入。
一入城门,她便赶忙寻找饭庄酒肆、街巷里弄处的明教标记,可片刻之间如何能够寻得。
日头中升,她查找遍附近,仍是一无所获,身体却已是疲乏至极。此刻身上银钱已然用尽,便是一处饮水之所也不可得,无奈之下只得坐下休息。
她此刻所处,正是城市中心繁花之所,人流来往密集,大街中央便是官府张榜之地,此刻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得而入。
齐君雅心下纳闷,不知朝廷又公布出如何通告之事,于是站起身,也便来到了人群外围。
告示跟前站了不下数十人,齐君雅根本看不到告示的内容,普通百姓识字断字的更是少数,只是指指点点不知告示上写的什么。
有人大喊道:“郭秀才,你倒是给我们年年这告示上写的什么鸟字啊,急死我们了!”
人群最前面一个书生模样的瘦弱男子甚是得意,故意拉长语调,文绉绉的道:“这个...好..好..好!大家不要着急,小生这便给你们读来。”
言罢,清清喉咙,大声读道:“洪武六年十月二十六,金陵城北二百里英雄堡,惨遭贼人屠戮,一家一百八十九口为贼所害,庄园付之一炬,贼首叶苍穹毒发而亡,现寻附逆十一人,皆以灰布罩身,有线索者赏通宝一万,抓获贼逆者每一人赏通宝三万。”
众人听完,一哄而散,都嬉笑骂道:“嘿嘿,找十一个穿灰袍者?天下穿灰袍的成千上万,老子知道哪个就是贼人。再说那破纸一样的通宝,老子要来擦屁股么,又换不来银子。”旁边有人笑骂道:“你休要乱说,要是让锦衣卫听见了,小心把你扒了皮,插在城楼之中作摆设。”那人听了赶忙住嘴,吓得浑身直冒虚汗,啐骂道:“臭小子,再说这晦气话,老子把你的卵蛋揪下来。”二人嬉笑怒骂着走开了。
人群散尽,只有齐君雅呆呆站在告示之前发愣,这条告示宛如霹雳击于头顶,让她片刻动弹不得,叶苍穹死了、母亲死了、英雄堡没了,连那不顾念父女亲情的父亲也死了,她想要流泪、呐喊,却流不出眼泪、张不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烈日暴晒着她,叶苍穹死了,她来这金陵城又有何意义,她和她怀中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她的面色苍白、嘴唇干枯、通体流满汗水,精神防线的崩塌,使得疲惫、痛苦顷刻间向她脑中涌来,四周一阵旋转,这个娇弱的女子一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