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抓住女儿的双手,激动地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道:“君雅,你父亲要设计诛杀叶苍穹,事后必然不会放过你和你肚中的孩儿,听娘的话,快些逃出英雄堡,否则你们必然难逃一死!”便将方才在书渊阁听闻的事实叙述一便。
齐君雅大惊,母亲的话她并无半分怀疑,她岂能想到外表对她关怀有加的父亲,竟然暗中谋划这样的阴谋,心中不免惊慌,忙问道:“母亲,目下该当如何是好。”
王夫人终究阅历丰富,稳了稳心神,道:“现在,我便带你出了这英雄堡,你只管带好金银,其他事物都不要带,以防他人看破。只要出了这英雄堡,你便去寻叶苍穹,你二人远走天涯,再也不要回来。”
齐君雅急道:“母亲,你放女儿逃走,父亲岂能饶过你。”
王夫人温言道:“君雅,休要担心娘亲,我与你父亲终究夫妻一场,他不会难为我的,你便放心去吧。”
事态紧急,齐君雅只能求全,赶忙收拾少量的金银细软放入怀中,牵起灰影,随着王夫人朝堡外而去。
一路之上,二人心中惊恐,但强装镇定,遇到弟子仆役路边行礼,均是微笑回应,但笑容难免僵硬。
二人来到英雄堡朱漆大门,王夫人朝哨岗上的弟子说道:“魏三株,我要去集镇采购饰品,快快打开大门。”
那觉魏三株的弟子连忙答应,快速从围墙哨岗之上爬了下来,向王夫人深施一礼,跑去将沉重的门栓抬下,一推大门,让出通道,与一同下来的弟子一起侍立旁边,为王夫人让出了通道。
王夫人和齐君雅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未曾想如此轻易便逃出生天,实在万幸,齐君雅搀扶着王夫人,便要走出寨门。
岂知身形尚未出到英雄堡大门之外,便被一只手臂拦住去路,只见魏三株满面带笑,轻声说道:“堡主吩咐了,大小姐身体虚弱,不宜到堡外游玩,恐伤风寒,小姐还是不要陪夫人出去了,请回去好好将养身体要紧。”
齐君雅心中大吃一惊,未曾想齐重山竟然已经明令弟子将自己囚禁在这英雄堡之中,但形势迫在眉睫,怎能轻易放弃,喝道:“我身子已经痊愈,正要陪母亲外出散心,你们怎敢阻拦!”
魏三株一脸尴尬之色,勉强赔笑道:“这是堡主吩咐的,属下不敢违命,还请小姐见谅。”
齐君雅急道:“你...”
王夫人抢过话头,怒道:“魏三株,你便只认堡主,不认我这女主人了么,我要君雅陪我外出,正是顾全她的身体,若是将她气坏,我看你如何向堡主交待。此事我后续会向堡主禀报,你们不必担心。”拉起齐君雅的手,便要强行冲出去。
魏三株和另一位弟子满面尴尬,近乎哀求的劝解二人,随着王夫人和齐君雅冲出的势头,边退边劝,一路直退到通道尽头,眼见母女二人就要强行闯出。
突然,那魏三株脸上杀机泛起,向后跃出,随手刷的一声抽出宝剑,挡在大门之中,大声喝道:“堡主有命,齐小姐决不能出堡,违令者杀无赦,请大小姐速速回屋休息,否则莫怪弟子得罪了!”
王夫人和齐君雅戛然停下脚步,没想到这个普通弟子竟然胆敢向夫人兵刃相向,深知已决不能安然出堡。
王夫人气得浑身颤抖道:“你...你...好,你敢如此对我,看我以后如何处置你,哼!”,无奈之下,只能带着齐君雅转身离开,另谋良方。
二人返回房中,哪里还有闲情做其他的事情,只是焦急踱步,思考如何出逃英雄堡,却始终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王夫人沉思半晌,道“君雅,正门守备森严,我们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无法强闯出去,只能从东西两道侧门逃出去,东门离你父亲院落太近,极易被他发觉,目下只能从西方侧门逃跑,我今晚一定拖住你父亲,不让他有机会来追你,同时我要假传堡主命令,以防范明教攻打为名,将西门守卫调往正门,你便可趁此机会逃走了。你若逃走,你父亲即便动怒无非责骂我几句,你大可放心。”
这确是当下最为周全的计策,齐君雅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只能点头应允,叮嘱母亲道:“看来只能如此,只望母亲多加小心。”二人商议已毕,王夫人匆匆去了。
等待总是漫长,齐君雅换上一身轻便装束,带上随身之物,只焦急等待夜幕降临。
三更已至,一大片乌云将弯月遮挡的不露丝毫光芒,齐君雅早将屋中油灯吹灭,在床榻被褥之中塞入衣物,佯装有人熟睡。她怕门外有人监视,不敢走正门,将后窗轻轻推开,爬出窗外,灰影也跟着她迅捷的窜了出来,齐君雅左右张望,未见周围有何异动,蹑手蹑脚的沿着院落墙壁的黑暗处慢慢向西方走去。
英雄堡分为前后东西四个大园院,前院专门接待天下英豪,商议江湖大事。东院供齐重山及堡中弟子居住,西院是杂事仆役的居所,后院则是女眷的住所。
齐君雅从后院步出,尽捡阴暗小路,蹑足潜踪,小心翼翼地朝着西院侧门行去。英雄堡每晚戌时便开始禁足,任何人等不得出屋,并安排弟子每五人组成一队挑灯巡查,齐君雅自然晓得,一路之上更是倍加当心,数次望见远方巡逻弟子,便赶紧隐藏到房屋阴暗之处,待巡逻队走得远了,才敢露出头来,好在灰影精通人性,跟随在主人身旁,不离半步,不出一声,甚是乖巧,并未出现一丝纰漏。
一人一狼就这样悄悄来到西门之外,齐君雅聚拢目光仔细打量,果然,西门防墙之上除了几个松脂火把的亮光摇摇闪闪外,并未见到有弟子值守。齐君雅知道母亲终于假借父亲命令,将西门防守全部调走,给自己留下了一丝逃出生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四周观望,确定没有守门弟子后,招呼灰影紧随她来到朱漆大门之前,使出全力抬起门栓,用力推动大门,吱吖一声,露出一丝缝隙,门缝中仿佛射出了一丝希望的光芒,齐君雅心中一喜,用力推开大门,举步便要离开这魔穴狼窟。
“小姐,夜深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身后一个苍老冷漠的声音淡淡说道。
深夜之中冰冷的一句话,便如一把利剑,从身后狠狠插入了齐君雅的脊背,身后火光亮起,映在她浸出冷汗的脖颈之上,泛出一丝闪亮的红色光芒。
齐君雅僵硬的转过身,身后是五名青袍弟子,当先一人,五旬上下,一副干瘦的面颊没有丝毫表情,须眉之中已见斑斑银丝,正是甚得齐重山信任的大长老骆珈书,这位老人向来执法公正、不苟言笑,自幼虽然看着自己长大,但却从未表现出丝毫亲近之情,齐君雅对他甚是惧怕,未想今日竟被他堵在门口。
骆珈书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只冷冷道:“堡主向来谨慎持稳,如何会突然抽调精锐镇守东门,岂非在西门留予贼人可乘之机,无论事实如何,我骆珈书既然身为堡中大长老,如何能放过如此疏漏,至于此事因何而起,还是留待堡主自决吧。近日江湖风雨不断,贼人肆虐,堡外不甚安全,大小姐还是回到房中好生歇息为好,今日之事,我不说予堡主知晓便是了。”
齐君雅心中一凉,她无武艺傍身,身前又是英雄堡的大长老和四名弟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脱身,有此一遭,如若跟他们回去,日后受人监控,再想逃出定然势比登天,叶苍穹难免身陷奸计命丧英雄堡,自己和腹中孩儿定然也是难以幸免,叫她如何能放过这唯一的生路。
她把心一横,毅然道:“骆叔父,你可知我腹中怀有胎儿,胎儿的父亲便是明教叶苍穹,我父亲表面许我二人远走天涯,暗地却安排江南三十六派在堡中设局,要诱杀于他,此乃是要断了我母子生路,叔父也有妻有子,你可愿自己的妻子儿女丧身于此。叔父自小看我长大,待我有如亲女,可否高抬贵手,放过侄女,侄女来生做牛做马必然相报救命之恩。”
四名弟子一阵迷惘,不知此事为何。
骆珈书则是心中一惊,脸上现出一丝讶色,他是齐重山心腹,已然被暗中告知此事,只是此计极为隐秘,不知齐君雅如何知晓,计谋已泄,还如何能放她远走,心中思量已定,眼神寒光泛起,冷然道:“小姐莫要听旁人胡言乱语,快快回房中歇息去吧,某要让堡主担心。”
齐君雅看他神色并无惊诧,也不追问事件原由,猜到他定然知晓内情,心中发凉,知道他与父亲沆瀣一气,绝不肯放过自己,如此只能放手一搏了。她再不多说半句,奋力推开大门,夺步向外冲了出去。
骆珈书都是武林中的好手,岂能容得一个弱女子从手中逃走。微微冷笑,向旁边打了个眼色,一名弟子闪身而出,一个纵跃,斜掠而起,他怕失却礼数,不敢使用兵刃,只伸手向齐君雅抓去,口中喊道:“小姐留步。”
眼见一只大手就要抓住齐君雅的衣角,突然那弟子身旁闪出一道黑影,身子被两只利爪扑倒,一副锋利的牙齿毫不留情的要在他的哽嗓咽喉,一阵撕扯,喉管被生生咬了下来。鲜血如泉水一般,在喉咙中喷涌而出,他双手捂着脖颈,眼中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喉咙中间发出荷荷的野兽一般的声音,双腿挣扎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杀人的正是灰影。
齐君雅见灰影冲出来保护自己,更是不敢怠慢,发足全力奔跑起来。
骆珈书见竟然有一只狼冲出来杀了手下弟子,心中大怒,大喝一声:“畜生!”抽出宝剑,飞身而起一剑向灰影刺来。
两名弟子怕长老对战野兽吃亏,也来举剑助战,另一弟子则朝齐君雅冲了过去。
骆珈书一剑刺来,本待一剑毙命,杀了这只野兽,岂知灰影与叶苍穹玩闹多了,俨然成了一位武林高手,向旁边一窜便躲过了来剑,也不还击,直朝追击齐君雅的弟子飞窜而来,一口咬在了那弟子持剑的手腕之上。
一阵尖锐的哀嚎声响起,那弟子丢剑,捂着手腕发出振耳嘶嚎。
骆珈书心中更是愤怒,心知不除了这孽畜,定然追不回齐君雅,招呼余下的两名弟子,呈掎角之势,将灰影围了起来,灰影再难突出重围,口中发出荷荷的怒吼。
齐君雅放开脚步,朝外面飞奔,身后呼喊、吆喝声大起,片刻之后,只听身后灰影嗷嗷的哀嚎声响起,心中一痛,知道灰影为救自己已然糟了骆珈书的毒手,但此等危机时刻,她不敢回头张望一眼,只能强忍泪水,继续奔跑。
“小姐,速速回来,否则休怪老夫无礼了!”喊声由远而近,眼见便要追上。
英雄堡依山傍水,不远处便是一条汹涌大河,对面便是悠悠深山。
齐君雅冲到河边,身后追赶声音已近在咫尺,她回头一望,见到骆珈书狰狞而沾满血污的面容,把心一横,纵身跳入滚滚河水之中,河流卷着她娇弱的身躯飞快的向下游流去。
留下骆珈书三人站在河边呆呆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