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安欣慰的笑了笑,“先去医馆吧。”
“嗯。”
韫玉紧紧拽着她的衣袖,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叶安安也不曾扯开他的手,任由他随意的拽着。恍惚中,竟有种同命相怜的错感。
后来一日叶安安也曾问过韫玉为何在众多人中选择了她,难道他不怕自己也不会救他吗?是直觉,韫玉如此说,叶安安笑说,冥冥之中,许是缘分。
人群上方的茶楼上男子渐渐收回视线,嘴角轻微上扬,眸瞳隐晦不明。却又明亮如铜镜。
“去吧。”
“是。”一配剑冷冽的男子领命跃身而出。
有趣的丫头,可惜涉世未深。
街道上,人来人往,侍卫闪身挡在尾随叶安安的大汉前面,霎那间,刀起刀落,大汉应声倒地,连一声救命都未曾来急喊出口。便已是黄泉之人,脚抽搐几下,终是躺在血泊之中,男子取了玉簪,不瞧大汉一眼,飞身离去。
天地之间,云卷云舒,大汉身旁慢慢围了些许人,渐渐的,又都散去,一切回归平静。
皇宫
华宁宫,富丽堂皇,稀世珍宝随处可见,入了主室,奴才、婢女跪了一地。人心惶惶,稍有不慎,人头落地。
季风请命替父诊治晏贵妃,刚一入门,便见床榻旁守着的君乾。再望向席座上的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四王爷。”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来了。”慵懒靠于席上椅的皇上君龙泽轻抬眼皮,漫不经心的说。
本无心外界的君乾听到季风两字,也诧异转头凝视,思绪万千。
“陛下万福。”不卑不亢,双手重叠,拇指竖起,半弯腰,两手伸出胸前,低着头。
“可有把握?”简单的询问,却能依稀从中听出警告的意味。
“草民会尽全力。”
“但愿你不会让朕失望。”
微微震惊,却仍能面不改色,这失望二字,咬的意味深长,这晏贵妃到底中的何种毒?天下无解?
“是。”
提着医箱,前往床榻。每一步走的极为分寸。不急不缓,无不盘算。
君乾冷冽眸瞳静视这一幕幕,未多说一句。
一番诊治后,季风内心波澜起伏,难怪父亲诊断不出病因,难怪不要失望,这是一种极其猛烈的毒,名为七寸断。
服用者每隔七天心如交割,痛不欲生,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血尽而死。是皇家秘毒,自己也是有幸从师父那得知。晏贵妃是因突服解药,气血不足导致两者无法融合。相互碰撞,拖了一年有余,进而略有呈现油尽灯枯之状。
“启奏陛下,草民无能诊断不出病因,但……草民有一法兴许可以续命。”考量着皇上的话,避重就轻回答。
“确定能续命?”老态龙钟的眼神却是明亮的很。
“……草民会尽所能,为晏贵妃续命。”
“好,医治吧!”说罢,甩袖离开。
“草民恭送陛下。”
华宁宫瞬间安静许多,只留季风、君乾与几个侍女、奴才。
“别来无恙。”君乾突然发话。
“劳王爷惦记,尚且安好。”这场医治后安不安好就不得而知。
君乾细心温柔的为晏贵妃掖好被角,平淡的说:“她若治不好,你……必定陪葬。”言下的警示不言而喻。
“是。”
气氛低沉,像黑云密布的天,压在每一个人心头上。久久不能烟消云散,晴空万里。
长安街
医馆
“小姐,小姐,月一终于找到你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闯进医馆,喜极而泣的样子惹人怜惜。
“小姑娘,你认错了人,我不是你家小姐。”叶安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小姐,月一怎么会认错人,小姐,我是月一啊,小姐小的时候,月一就陪伴着小姐。”月一眼含泪水,着急的说。
“你家小姐叫什么?”
“姓叶,闺名安安。”月一摸不着头脑愣愣的回答。
叶安安思虑片刻,喜上眉梢,拉着月一的手,莞尔一笑,“我失忆了,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
凝视着月一,从月一那着急悲伤的眼神中知道她没有骗自己。
“小姐,怎么会?呜呜,小姐,都怪月一没有照顾好你,小姐,你……”
叶安安见不得女子哭泣,用衣袖角抹去月一脸颊上清泪,安慰说:“哭做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月一泪眼汪汪看着叶安安,许久,才堪堪止住泪水。
“有没有天相我不知道,但我叶安安,命硬。”
月一哭的厉害,尚不知小姐说些什么,混乱点头应和。
“小姐,这位是……”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小姐身旁站在一个破破烂烂,骨瘦如柴的男孩,误以为是要饭,却许久不曾离开。
“哦,这是韫玉,以后便是我阿弟。韫玉,这是月一。”
韫玉腼腆的唤了一声月一姐。
月一强扯出一个笑容应付,“小姐,我们不能带着他……”
“为什么?”叶安安不解的看着月一,她不是小姐吗?怎么连养一个弟弟都不被允许。
韫玉神色紧张,有几分失落,从天落地的感觉。难道又要回到以前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能随意认一个弟弟,若是让大夫人,老爷他们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叶安安心下了然,宽解说:“那又何妨?若是发现,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可以?”
“可是……”犹豫再三,仍想出口阻止。
“好啦,都说我是小姐,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叶安安不耐烦的阻止月一无痛无痒的再三阻挠。
“小姐……”
“我们回去吧,早都饿了,韫玉,走吧。”半依靠在月一肩膀上,撒娇,拉着月一胳膊往外走。
季风给的零用全托付给医馆,早都饿了,月一的出现,真是天助我也,这下子不怕无处可去,无枝可依。
韫玉满心激动,立马跟上去。
刚出门口,叶安安又折返医馆,嘱咐道,若是有一个翩翩公子来找她,便说她回家了。
一路上,叶安安也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自己原是督察御史叶庆年的四女儿叶安安,母亲是扬州瘦马许芷柔,一代佳人,倾城绝色,可惜在自己五岁时玉损香消。
叶安安一行人从后门悄悄进入叶府。恰好正直黄昏,后门无人,来到西南角一处偏僻小院,连小院都称不上,杂草丛生,断壁残垣。院门匾上胧月阁三字已模糊不清。
叶安安从后门进来已是惊讶,看到所住的地方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一,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是一个一品官员家小姐的规格?天方夜谭。
“没有,小姐,这就是。”月一有些紧张,处境一路上心酸到无法说出口。
“不是吧!我好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姐,这待遇比下人还要差上几分。”叶安安只觉得老天是同她玩笑。怪不得说自己一个小姐没有权力。
“小姐……”这不说还好,叶安安这一问,月一泪珠打转。
“……其实挺好的,你看这有花有草,有风有鸟,堪称世外桃源。”叶安安气馁,不由得昧着良心安慰说。
进了屋,简单朴素,虽是简陋,但需要之物还是有的。叶安安已是欢天喜地,之前种种大富大贵的幻想早已不复存在。
待安顿下来,叶安安才开口询问说:“这四小姐是不是很不受宠?”
“小姐……”
“实话实说便好。”都已这般模样,怎样的落魄也能想到一二。
“夫人去世后,老爷对小姐不管不顾,所以下人们也就……”一说便是泪水模糊,这诺大的府邸,只有自己同小姐守在这一亩三分地,无人问暇。
“倒也乐的清闲。”叶安安倒是想的开,虽是过的清贫些,但也少了那些勾心斗角。
“韫玉,你饿吗?”叶安安趴在椅子上抚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无力的询问韫玉。
韫玉羞涩的点点头。
“我也饿,月一,我们有东西吃吗?他们什么时候送饭啊?”
“小姐,别急,月一去要些。”
“好啊!”叶安安从椅子上一下子坐起来,但一想自己的处境,刚想点菜的念头压制下去。“有些肉就好。”
“奴婢……这就去。”微皱的眉头,有些难为情。
大半个时辰过去,仍没有看到月一的身影,叶安安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这丫头上哪去了?也不见个人影。
“小姐,小姐!”
叶安安远远听见月一的呼唤,跳下门槛,前去迎接。
回到屋子,月一一样一样从篮子里端出来,青菜,豆腐,馒头,稀饭,叶安安端起稀饭,一碗清水中悠悠飘着几粒大米,叶安安感到自己要疯了,是,自己确实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个小姐,就这般应付了事!
“月一,你确定这是你从厨房拿来的?”
“是……小姐。”
“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嘛!这些东西……”啪得一声,叶安安把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饭撒了一地。
月一心疼的捡起碗,就这些汤饭还是她花钱贿赂厨娘要来的。
“走,我们去找她们!砸场子!”叶安安拉起月一,撸起袖子。明显的克扣,她就不信一个大官员的小姐,那些夫人为了颜面,断不肯如此对待。
“小姐,不能去。”月一拉着叶安安衣袖苦苦哀求。
“为何?既然我是主,他们是仆,主仆有别,我岂能让他们爬到我叶安安头上作威作福。”横眉瞪目,咬牙切齿。
“小姐,这不一样,不一样,如果去了,以后别说是菜,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月一,人善被人欺,只要我们勇敢的反抗过去,他们定不会再欺负我们。”这件事情非闹大不可,她就不信这个邪!
“小姐,这次成功了,下次呢?下下次呢?老爷夫人不会次次帮助我们的……”
月一想的更长远些,这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鼓足勇气,去讨个说法,大夫人是将那些厨娘训了个遍,日子久了,便又开始作威作福。再次找大夫人,老爷,反反复复,终是……,还落的个讨人嫌的地步。
叶安安愣在原地,默默转过身,看见站在桌旁的瘦弱的韫玉。愤愤的握紧拳头,默不作声,回到饭桌上。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端着自己那一碗薄汤像是佳肴。
“吃吧。”
韫玉抢先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填,几下,馒头咽下肚去。
叶安安突然有一丝难过涌上心头,“慢些,没人和你抢,吃些菜,长身体,不能光吃馒头。”
简单几口,喝了些水,叶安安便已觉得饱。
一夜繁星,却也是一夜难眠,也不知道季风怎么样了,可否安好?
“小姐,你醒了?”月一看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叶安安问。
“嗯。”
月一好奇的靠过去,“小姐,你在找什么?”
“找东西吃。”
月一满脑问号,这院子何时有食物,她怎么不知道。
“找到啦。”叶安安兴奋大叫,手中捧着一把棕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个叫雁来菌,可以食用,昨日我见这院子里种植大片松树,想着这季节应该有生长,你看,果然有。”之前在荒林,季风摘过此物,烤着来吃,口齿留香,味道一绝。
“可怎么吃?”月一担心的问。
“烤着吃。”
朦朦胧胧的清晨,飘起一缕青烟,古老松树下,三人围着一个小小火堆,吃耍玩闹。
皇宫
四方古亭,层现迭出的模样,没有雍容的华丽,只是深切着白。
清苦的茶香卷入徐徐微风中,四溢飘散。
“王爷,这茶不适合你。”季风望见走来的君乾提醒道。
“这是皇宫。”
“那又如何?”
季风一句话问到君乾哽住,自己又能如何,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救自己的母亲。
“王爷,可还有事?”季风细细茗茶,这龙井虽淳,但始终过了头,便差强人意。
“晏贵妃的事。”
“王爷,放心,草民会尽力所为。”
“你知道的。”君乾冷冷说道,嗖嗖冷箭夹杂警告的意味。
“王爷觉得,你同陛下现在的实力可以匹敌吗?”
君乾不言语,思量片刻。问:“你想要什么?”
“王爷觉得你可以给草民什么而皇上却给不了的?”季风反问。
“皇上今年五十又九。”君乾淡淡的说。
季风爽朗大笑,“一个承诺。一个可以兑现的承诺。”
君乾神色瞬变,黑了一张脸,“你觉的呢?”
“这要看王爷多想救你的母亲,听说,晏贵妃在王爷三岁高烧之时,硬生生抱着你在大雨中走了一夜,求便各路神明……”
“好,只要本王在一日,它便可以兑现。”君乾咬牙切齿的说。
“草民必将不辜负王爷期许。”季风放下茶杯,恭敬行礼。
望着君乾离去的背影,季风浮现一抹会心的笑,皇上,恕草民难以从命。晏贵妃这病怕是要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