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快到倾河了!”
“恩。”
倾河?
好怪的名字,我迷惑的朝前望去,终于明白为何它叫倾河了,因为这个地方地势极其奇特,单是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大片,在几里外的山林又地势突高。而河的对岸,就是遽然耸立的陡峭山崖,河上水流湍急,只有一座红锈斑驳的铁索桥卧河而立。
“呵,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啊?”我更加不解,黎苍这话又是何意?
“追兵即到,大雨将至。”
“大雨?”我惊奇的话刚出口,天空骤然乌云密布,我不禁怀疑,黎苍是否具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神力?
“走,过桥!”
黎苍一喝,弄墨率先纵马上桥,我们随后跟上,底下洪流滚滚,我没敢多瞧,只觉得自己紧紧拽住了黎苍的衣襟,生怕不小心丢下去。
“轰隆!”
就在我们到达对岸的刹那,雷鸣电闪,苍天如赌气憋急了的孩子,大哭大闹。原本还算缓和的河水,顷刻间怒浪翻腾,随着雨势渐长,河水暴涨,就在那匹追兵出现的时候,呼啸着卷向他们,因为他们此时站的位置,便是唯一地势低洼的地方,也就是倾河之名的由来。
电光火石间,我只来得及看到他们那一张张惊骇的脸,随即,全都湮没在洪流之中。
“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无需为他们忧心,这里均是泥水,没有山石,他们不过到水中冲凉醒神而已。”
“你早料到这些了?”突然觉得,这个茶殇城卧虎藏龙,自己显得那么的白痴愚钝,总是到了最后,才知道别人早已安排好一切。
“不曾,这些只是巧合。”黎苍淡然处之,雨水顺着他的面具流下,看不出他眼眸里的神色,墨绿深衣湿润后,居然透出了皎然青翠,为山林增添了一抹清新。
“大人!雨实在太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
“不必了,雨很快便会停。既然已经淋了,也不差这点儿。”黎苍语气平淡,只是不着痕迹的将我往怀里扯了扯,让我少受雨水浇淋。
“大人,雨变小了!”
说话间,雨渐小渐无,我仍只是惊讶的望向黎苍,嘴角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虽然雨停了,可是此山多为松软黄土,不宜前行,蝴蝶谷只能改日再去了。”
“恩。”
我认同的应道,可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黎苍精晓天象奇术,对于预测晴雨风向简直易如反掌,为何每回约好的进谷时日总是风雨天?
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有意让我们去不成蝴蝶谷!
我心中生疑,有些漠然的望向黎苍,想看到他俊冷的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居心。
然,这样一个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的人,会有恶意吗?
“怎么了?”
“太傅,每次都要劳烦您亲自出马,间若实在过意不去,要不这样,您直接告诉我入谷之路如何?免得总被这些个古怪天气干扰,害您白走一趟。”
“路径图自然容易绘出,可这入谷之路,凭你之力恐怕过不了。”
“为何?”
“谷口布阵,若非精通五行八卦,是无法通过的。”
脑海中浮现出皇上说过的话:“就在六年前,我们去了茶殇城,在那里,我们意外遭人行刺,阴差阳错的闯入通往蝴蝶谷的迷阵,差点死于乱阵之中。好在朕与三弟熟知五行八卦阵,方才化险为夷,顺利进谷。”
“间若,由我陪你前往不好吗?”
白驹蓦然停下,黎苍微低头看着我,眼眸温柔似水,几乎要将我溺毙,可我余光中却闪现出一个更为尖刻的画面!
白驹已非通体雪白,鬓毛处一抹赤红,格外刺眼!
那匹我以为是为师父而生的神马仙驹,此刻为什么会灵巧的听从黎苍的话,如风般飞奔过长桥崖壁?
“间若方才在雨中听到,太傅喊它白龙?”师父的马,亦是名叫白龙!
“不,是间若听错了。”
“是吗?”我冷冷道,复望了黎苍一眼,遽然推开他,在马还未完全停下之时,翻身滚下了马背,用力捂住跌伤的脚踝,上回的崴伤还未好透,这下又添了新伤。
“间若!”
“就算是间若听错了,那还请太傅告诉间若,为什么这白马两鬓遇水则红?据间若所知,世间只有一匹神驹有此特征,那便是花之都宣王爷的坐骑白龙!”
“不错,这匹马确为凌王爷之物。”
“不知太傅要如何解释它为何会在这里?”我浑身发冷,也许是因为淋了雨,又或许是因为心里噬骨的凉意。
“实不相瞒,我今日相助,皆因故人凌王爷之托,他为了答谢我,便将此白龙相赠。”黎苍纤身翻下马,一步一步温和的走向我。
“你不要过来!”
我喊得过于激动,居然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满怀敌意看向黎苍,难怪他愿意帮我,难怪他知道蝴蝶谷,难怪他那么了解我!
这一切,根本就是在师父周密的安排下,由师父亲手导的一场戏,他知道我要去蝴蝶谷,于是便托黎苍顺着我的意愿,冷眼旁观看我一个人胡闹!
而师父煞费苦心,也只不过是为了牢牢掌控我的行踪去向,因为在他看来,我只有一个用途,那便是在我身上挖出蝶舞的消息!
我冷笑着,觉得自己好可悲,好可笑!
“间若,有什么误会,先回隐苍阁再说可好?”黎苍还是温和的说着话,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我在闹脾气,在使小性子。
“你走吧,从现在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间若,即便你心里怨我恨我,也不该在这时候无理取闹。你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复杂,到处都有撒网等着你送上门的人,难道你不想回蝴蝶谷了吗?”
“我当然想回蝴蝶谷,可太傅一开始便不想带我进蝴蝶谷不是吗?不然,太傅熟知风云变幻,为何偏偏选的两次日子都是大雨?依间若看,太傅是存心让间若无功而返吧?”
“你——”
“太傅大人,虽然间若不聪明,但也不全然是个傻子!”我情绪激动的大喊,心中委屈至极,我是真心将黎苍当做知己来看待的,我以为自己可以信任他,谁知他和师父一样,只想着要利用我,欺骗我!
“间若,回来!”
“你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我便跳下去!”
“间若,不要伤着自己。”黎苍迈出的脚顿时怔在半空,眼眸依旧温和,语气依旧柔婉。
我站在桥中央,望了眼恢复平静的河水,对岸的水已经在回旋处落回河里,追杀我的人也早被冲得不见踪影,而我必须靠自己离开这里,回日华山庄。
现在,只有凌烈,才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啊!”
刚迈出一步,我扭伤的脚踝不受控制的痉挛抽痛,全身不稳下一个晃悠,重重的坠入河中。
突然间,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豁达,伴着寒冷的嘲讽。
花间若,你彻头彻尾就是个笨蛋加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