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师父的怨,终归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因为我太过在乎他,在乎到无所谓他的不在乎。
虽然师父还让我住在留漠居,可这段时间我居然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师父,想必,他也有意在回避着我吧。
久而久之,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想念师父。不停的问自己,师父是不是嫌间若太烦人?或者是觉得间若不听话?又或者是间若医术学得不精?不管是哪里不够好,师父你能不能直接告诉间若,不要选择不见我?
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当我鼓足勇气冲进师父的寝殿,莫言姐姐告诉我,师父又出去行诊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目光呆滞的走出留漠居,去了西向的药苑,突然发现,自己太久没有到过这儿,好多花药都用光了,想到莫言姐姐的话,便落寞的拎起墙角的花篮朝田埂走去。
就算见不到师父,我还是可以默默的为师父做一点事情。那么多的药草都用光了,说明师父最近出诊的次数很频繁,难怪我总见不到师父。兴许师父根本就没有在躲着我,他只是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看我。这么说来,全是我自己多心了,师父都这么累了,我不体谅他便罢,还老埋怨他,真是不应该啊……
开得正艳的四季菊,含苞待放的宝石花,坠满枝桠的无花果,埋芽于土的青丝藤……我都小心的采下,一个一个放进篮子里,心里越想越觉得舒展开来,师父只是事务繁忙,并没有遗忘我呢!
看看满蓝子的收获,我又四处张望了下,粗略点点是否还有落了什么花。
对了,还有紫色曼陀罗,这花属于珍异花种,所以种在偏僻避风的位置。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发现自己过于投入的摘花,竟没察觉天色晚了,暗自打算着摘了曼陀罗便回药房。
当我走到曼陀罗花田,却为曼陀罗一旁的红色妖娆所震撼——孤傲无双的美人醉花蕾居然就在我的眼前,挣开了最后一分束缚,蓦然绽开!
夕照下,清淡如云的根状绿叶在花底点缀,深红色花瓣娇艳无比,几丝黄花心在花瓣中吐露芬芳,美得炫目。
而这一切,巧合得,仿佛它就是在等待我的出现一般!
师父告诉过我,花本无贵贱高低之分,可惟独这美人醉当属花中药王,因为世间能解蛊毒的花药,就只有这美人醉。不仅如此,美人醉还格外的娇气,极难成活,就算活了也鲜有开花。师父还说,他府里也仅有一株美人醉,三年一开。而且这花只开一刻,全开之时,必须立刻摘下埋入干净沙土密封保存,否则一旦枯萎,便药性全无。
如此罕见的美人醉花开,居然被我意外碰到!
我小心翼翼的折下花束,等见到师父,我一定要亲自将制好的美人醉花干交给他。心里暗想,师父那么喜爱美人醉,是不是也会爱屋及乌?
“把美人醉给我!”
我猝然回头,昏黄暮色下,一个黑衣男子挥剑指向我的心口,我不禁后退好几步,却躲不过他的步步逼近,他湛蓝色的眼眸里,装满了势在必得,仿若我不给,他就会毁掉我。
“只要你将美人醉给我,我绝不伤你!”
我淡淡望向这个容貌隽秀到极致的人!
帅气中带着一抹温柔,可惜在冷剑下,连温柔也透着寒意。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英俊无匹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目光深邃。
“你再不将花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轻挑眉,不以为意的垂眸望着手中的花,心说,我宁死也不会将花给你,在这宣王府,你若是偷走了美人醉,也休想全身而退!
“好不容易等到它开花,你给还是不给!”
那人似乎急了,和着突然起了的风,他如冰漪般的冷哼传进耳帘,胸口随即一阵刺痛,他的剑已没入我肉中几分,素黄的绸缎沾了血,居然成了不黄不红的橙色,格外醒目。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花我拿走了!”
一把夺过美人醉,他冷意十足的眼眸,在我木然的眼神下,露出了一丝破绽。随即剑收入鞘,他行云流水的拂袖离去,带走了我给师父准备的惊喜。
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让师父多心疼我一点的理由,居然就这么被打个粉碎,即使,这个人长得格外的好看。
一阵痛,我有些虚软的捂住胸口,身体终于有了漂浮的幻觉,血已经染透了胸前的衣料。
不禁咒骂,该死的抢花贼,下手果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知觉又开始泛散,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分不清自己是睡是醒,亦分不清自己是谁……
当我再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莫言的背影,她似乎在清洗锦帕,而洗过帕子的水,是红色的,我想,那应该是融了我的血的。
单手抚过胸口,果然是厚实的绷带。
“莫言姐姐,是你给我敷的药吗?”
“不是。”莫言转过身来,没有什么神情。
“那是谁?”我心里有一些悸动,如涟漪般描绘着情绪起伏,会是师父吗?
莫言并没有回答我,我知道,她这样聪明的丫头,是不会轻易多说一个字的。我闭上眼,回忆着昏倒前发生的一切,神奇得好像一场梦。
莫言专注的收拾着屋子,待都整理好了,便不急不缓的朝门口走去,在经过门槛时,她突然温柔的说道:
“昨日主子抱着姑娘回来,就斥退我们,只说不用服侍着了。所以,莫言什么都不知道。”
我脸上一阵火热,她话里的意思是,师父亲自为我上药疗伤的嫌疑很大?
如果是真的,这伤,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