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在唇边试了几个音,然后道:“用一味真火制出来的物什,也是一件法器。”
说着,他将笛子含在双唇之间。悠扬的笛声从他的嘴边倾泻出来,飘飘地流入山野之间。
那旋律美妙至极,就算不懂音律的人,也能从这笛声中听到山泉潺潺,落花纷飞。音色仿佛是含着香气的无形花瓣融化在风中,悄然滑入这山林中的大气。
霁初抬眼望着他,那副黑色瞳仁如星空一般,带着如此深邃颜色。夕阳的斜晖在这个角度打在他的身上,令他有一种镀金的威势。
然而,令她吃惊的还不仅仅是夜空音律造诣的高超,而是在那笛声传入山林不久的时间,随着玲珑情不自禁“哇!”的一声高叹,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多小动物,它们手捧着各种植物的果实,来到夜空脚下,将果实放下就跑。
就这样周而复始,不一会的工夫,他的脚边就堆起了一座瓜果的小山。
他放下笛子,笑吟吟的看着由松子、山桃、苹果、山核桃、胡萝卜、番薯……各种果实堆积的小山道:“晚饭,有了……”
玲珑不可思议地捂着嘴蹲在小山边上,一边用手扒拉里面的东西,一边惊叹:“天哪,太不可思议了……”
霁初盯着小山一样的果实看了半天,感叹道:“没想到这隆冬的季节,居然还能凑来这么多山果。”
夜空笑了笑,说道:“每座山中的灵物都非常多,自然也不乏灵气之地,所以有一些逆季节生长的植物,也不足为奇了。”
霁初点了点头,又抬头对四周的空气说了一句:“你们过来吃一些东西。”
玲珑惊讶地看着在周围,突然有若干人影闪动,他们在各处闪现了一下就不见了,下一个瞬间,又出现在这堆果实边,接着又不见了。然后就只能看到果实在逐渐减少,却见不到是谁拿了。
玲珑应接不暇地转头捕捉这些身影,但却完全跟不上,丧气地努了努嘴,道:“干嘛那么神秘,不让人看见啊!”
霁初拍了一下她的头,说道:“让你看见,他们就要被开除了。”
“嘁,我又不是坏人。”玲珑拿着一个苹果闷闷不乐地啃了一下,“只是想看看闻名遐迩的暗影军到底是什么模样,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们是宫女议论的焦点……”
霁初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个小丫头。”
说罢,她抬头轻道:“你们给她看看吧。”
虽然语气非常温柔,却仿佛是命令一般。
她的话音刚落,玲珑的眼睛猛然亮了,因为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光景。
只见分散在营帐的周围,三三两两聚集着,有一些坐在附近的树上身体倚靠着树干;有一些在山坡上,一只脚搭在万丈悬崖边缘晃荡;有的甚至站在营帐顶的旗杆上……他们无一不是黑色劲装,背后背着武器,有的面上都戴着一张面具,有的因为在吃东西,把面具斜放在头顶,那面具下的面孔都是俊美的少年。
他们虽然现身,但却没有在意玲珑的目光,而是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东西,或者警惕地巡查着四周……
玲珑呆了,她从来没有一口气见过这么多美少年,就连霁初都禁不住多看几眼。
夜空笑着叹道:“都说女子秀色可餐,这少年美艳起来,也真是让人惊叹啊!”
霁初接口道:“不仅如此,还个个身怀绝技,单单这隐身的本事,可非一般人能练成。”
正在此时,自他们身后传来一句凌厉的呵斥:“你们干什么?都不想活了吗?”
是杜淳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利箭一般穿透空气,那些美少年顷刻不见了。
霁初回头,看到杜淳阴着一张脸环视着四周,不悦地说道:“有这么严重么?是我让他们现身的。”
杜淳单膝而跪,对霁初道:“公主,他们不准现身是军令,倘若被大将军知道了,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你不要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如果我刻意隐瞒,被大将军知道了,恐怕我也……”
“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这时,炽千云走了过来,看到霁初不高兴地低头看着单膝跪地的杜淳,解围道:“大将军的军令难为,公主的命令也要遵,所以他们也不算违抗军令。”
霁初一甩手,转身进了营帐。
炽千云把杜淳拉起来,对他道:“七公主是什么人,是大将军宁可负天下人,也不会负的女子,将来他们关起门是一家人,你在这叫什么劲?”
杜淳冷着面看了看炽千云,反问道:“真的么?”
炽千云看着他的表情,似是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想起一般怔了一下,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杜淳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身形闪了一下,便消失无踪。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夜幕覆盖,马车行驶在通往北宸的道路上。
一路有辰爵麾下两员大将率领着暗影军随身保护,霁初他们再也没有遇到危险,而是平淡安稳地直达北宸京都。
北宸。京都封城。大将军府。
傍晚时分,马车缓缓在大将军府门前停下。
大将军府依山而建,千檐百宇,金黄色琉璃瓦顶,远远看去,由上而下金瓦密布,就像是盘踞在山上的蛟龙。气势恢宏,王气蒸蔚。
府内院套着园,园连着殿,殿临着潭,潭傍着山。同一个府邸,各处的景致却大不相同。就算说它是帝王宫殿,又有何不妥呢?
霁初站在门前,抬望这座府邸。一头乌黑的秀发被风吹起,额前的头发也随之凌乱,原本就苍白的面颊,这样一衬倒有一种沧桑感。
她身边站着玲珑,也随着她仰望府邸,像是因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而感慨万千。
夜空站在她们身后,并没有欣赏这座府邸的雄伟,而是凝望着霁初的背影。他澄澈如水的目光怅然若失,一抹淡然的忧伤延展在他的眉宇之间。他粗旧的蓝衫在冬月的风里乱舞,这般单薄的身影在这恢弘奢华的殿宇前,显得那么孤单。
门口的人刚要将霁初他们迎进去,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口。呼啦啦一众人围了过去,掀帘子、放脚蹬,两排人规规矩矩地候在轿子边上。不一会,从上面慢慢悠悠地下来一个男人,众人伏地一片。
这个人一下车,就散发着一种难以攀摹的贵气,仿佛天生便是凌驾于众生之上。面如莹玉,表情冷淡。他穿着大红色雍容华贵的朝服,一阵冬风吹过,撩起他的袍子,和他金冠高束的发丝,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