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万俟凝突然打了个大喷嚏,随即又“哈啊”打了个哈欠,身体也随即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喃喃道:“怎么突然又冷又困的。”
辰爵笑道:“下雪了,自然会冷一些了。夜深了,你也应该困了。”
“恩也是。”万俟凝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辰爵,一边从暖炉上取下温热的酒为自己斟满,喝了一口,又道,“大将军,你刚刚说上古雪姬隶属于什么人?”
辰爵没有回答她,凝视夜空。
夜空拿着酒盅置于唇边,瞧不出他笑容的韵味。
他与辰爵相互对望,眼神逐渐变得非常紧致。
“喂,干嘛都突然不说话了”万俟凝大叫,“哈啊……”又打了个哈欠。
她一边捂着自己哈欠连天的嘴,一边嗔怪着两个沉默的男人。只可惜,他们现在已经眼睛变成了嘴巴,嘴巴变成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万俟凝也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夜空脱下他雪白的罩衫,披在万俟凝的肩头。
辰爵道:“你对所有的女子都这么温柔吗?”
夜空道:“也不是,我只对漂亮的女子温柔。”
辰爵道:“想不到你这么风流。”
夜空道:“难道大将军不希望我风流吗?”
辰爵道:“就算你再怎么伪装,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夜空道:“所以,我并未打算伪装。”
突然,起风了。
挂在长亭上的纱灯随风乱摇,桌上暖炉下的火也呼呼作响,不一会,“呼”地一声,灭了。
天地间,就只剩下风声。
刚刚飘飘洒洒悠然飞舞的雪花,现在变成了仿若能割伤人的刀片,顺着狂风打过来。
呼啸的风正从万俟凝一边的方向汹涌地刮进长亭,由于万俟凝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间,臂弯以下的身体又披着夜空的罩衫,所以那些锋利的雪片都打在了辰爵的身上和侧面。
辰爵轻动指尖,恍若一道光在他身上一闪而逝。雪片神奇地在离他半寸的距离像是被折射了一般全都反弹了回去。
辰爵竟半粒雪都没有沾身。
夜空叹道:“大将军好身法。”
辰爵低头抿了一口酒,他朝服上条条白色暗纹反射着雪光,鲜明得像是深夜的天幕中裂闪的炸雷,为他平添摄人的王者之威。
他笑道:“拥有好身法不难,难的是能够驾驭拥有好身法的人。”
夜空睫毛微动,说道:“大将军麾下名将甚多,又有振国安邦的惊世之才,要说驾驭好身法的人,这世间非你莫属。”
辰爵道:“刚刚这炉中之火微弱,会被风打灭,倘若它是燎原之火,风只能助长它的威势。”
夜空道:“的确是这样。”
辰爵又道:“我心中在意三人,这第三人,便是那不可灭的燎原之火。他懂得在他微弱的时候借助风力,将自己吹旺,更懂得在他有燎原之势的时候,借势分势。天地之间,到处是他的火,但当你真正去深究哪一团才是他的火时,却会猛然发现,根本找不到。”
夜空想了想,说道:“大将军,请恕我孤陋寡闻,我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等神通广大的人。”
正在此时,只听“啪啦、啪啦”两声,长亭的两盏纱灯被狂风卷落,重重地摔倒屋舍的墙壁上粉身碎骨,红色的蜡烛摔成几截散落在雪地上,腥红如血。
“呜呜”的风肆虐呼啸,狂卷着雪片好似高卷的浪涛,急急攻来,攻破了辰爵的防线,辰爵高束的青丝上,已见点点白色的雪花。
辰爵面色不改,微微抬起深垂的眼帘,凝望着他,浅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突然,“轰隆”一声,在沉睡的万俟凝身边,狂风卷过来的雪宛如雪崩一般四散飞溅。夜空望见一道刺眼的金光形成盾牌的虚影,直直竖立在长亭外,风、雪已经半点刮不进来了。
辰爵缓缓道:“你不知道吗?那个人就是你——夜空。”隔了一会,他似是补充说明一般,又道,“如果你喜欢‘夜空’这个名字的话。”
“啪嗒——哗啦——”
金盾好似突然遇到极低的温度而冻成冰坨,随即开裂,瞬间碎得分崩离析。
碎冰随着风雪飞溅过来,辰爵宽袖一扬,攻过来的风雪突然改了方向,后面的梅枝随即东倒西歪,梅花犹如落英一般纷洒在风雪之中。
夜空望了望那些被摧残的梅花,摇头叹道:“可惜。”
夜空出乎意料地这次没有装傻充愣,辰爵欣然一笑,说道:“你不杀落梅,落梅却因你而死。”
夜空笑道:“我在大将军心目中的样子已经像望川山一样固定了形状,岂是只牺牲几朵梅花便能改变的?”
辰爵轻轻将手肘拄在桌子上,握拳抵在太阳穴上,做假寐状,淡淡地对夜空说道:“夜空,有些事,虽然我知道你是在故意避开我,但我却不能阻拦。就比如,你每日从出去的那杯梅酒。”
夜空说道:“也并没有特别想要避开,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阻拦。”
辰爵已经阖眼,微微笑了笑,声音变得很轻,似乎马上要睡着了,他说:“夜空,天魔神觉醒在即,今日我向你投来的橄榄枝,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渐渐的,天地间就只剩下风雪之声。
夜空看着辰爵静静的睡颜,表情忽然变得冷峻,低喃道:“你的橄榄枝,请恕我没办法接,因为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蓝宇尊。”
“他睡着了?”风雪中传来一个成熟女子柔美的声音。
夜空没有动,轻声道:“睡着了。”
女子啧声道:“我只用了五分力。他如此不堪一击?”
夜空毫无笑意地笑了笑,道:“因为他没有真正想要抵抗。”
女子又道:“就是说他知道了我的来意?”
夜空道:“大概从你第一次来,他便知道了。”
女子道:“无趣!”
夜空的表情突然凌厉了几分,说道:“雪姬,你今天来晚了。”
女子听罢似有些胆怯,连忙道:“那丫头太聪明了,这几日每天向我索要梅酒的配方,今日还尾随我,我绕了七八圈少华山,才把她甩开。”
夜空眸中笑容变得异常温柔,缓缓道:“倘若她不聪明,我也不会叫你去办这件事,如果你都办不成,那就没有人能办成了。”
女子道:“我突然觉得有一座山变成了帽子戴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