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不知道从宫里哪头传出来的,万商黎从天牢消失的事,其实是雍王爷一手策划,而且那黑衣人,听说是四王妃。还有更为可怕的,说雍王爷跟赤字军团也有关系。”
“什么?”
隔壁的轩辕无痕,骤然一震。
“不会吧?雍王爷那病弱的样子......再说了,不是说那四王妃在三年前就死了么?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怎么又说那黑衣人是四王妃?”
“谁说得清楚。皇宫里面这种事多呢,你再待上个三十年就明白了。好像事情漏了风,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
砰!
猛地一声巨响,身后薄木板门被人从中间踢成了两半。
交头接耳的两人齐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拎着衣领扯出格子,狠狠掷在地上。
两个内侍被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几滚,抬起头一看,轩辕无痕气得发红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狰狞如索命罗剎。
两人怎料到在下人房豪赌的晋王爷会在这里出现,吓得魂飞魄散,跪下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轩辕无痕恶狠狠地把那年长的踢了个跟斗,又拽他过来在自己面前跪了,咬牙切齿道:“饶命?你诬蔑我四哥哥,什么烂话都说了,还敢要我饶命?走,见我母亲去!”拉着那人衣领就往外拽。
那内侍知道到了皇后面前必死无疑,哪里敢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浑身颤栗地磕头求饶,“小的不敢诬蔑,小的也只是听别人说的,王爷,你饶了小的这一遭,以后小的一个字都不敢乱说了!殿下饶命,饶命啊!”
那年纪小的也浑身打颤,爬过来抱着轩辕无痕的大腿不放,哭着央道:“王爷,王爷,我们哥俩胡涂,你饶我们一命......”
“你刚刚说的什么?”
“再不敢说了!真的不敢了!”
“混蛋!”轩辕无痕把抱着他大腿的小内侍踹到一边,抓着那年纪大的抽了一耳光,“给我说!仔仔细细说清楚!敢瞒一个字,我生撕了你!”
他在下面人心目中向来是个和善开朗的角色,从来没露过这种仿佛要杀人的狠样。一个耳光下去,年长的内侍脸颊顿时肿起半边,眼看要被轩辕无痕抓到皇后面前处置,还不如在轩辕无痕面前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拼命磕头道:“是是!小的都说,什么都说,殿下听我说,听我说......”
“说!”
“刚才的话都是听别的人说的......”
“什么别人?讲名字!”
内侍哭丧着脸道:“王爷,这是闲聊时胡扯起来的,怎么说得清啊?宫里头内侍累了蹲一起喝水吃饭,每天都有新鲜话,真的不清楚哪句是哪个人露出来的,况且嘴巴传嘴巴,像......像那个......那个雍王爷勾结赤字军的话,小的只隐约记得是吉祥殿管茶水的庆生说的,他又是听谨妃宫那头的来福说的......”
轩辕无痕爆吼,“胡扯!谨妃宫的人,怎么会知道祥福宫里头的事?大臣们都不知道,他一个蹲角落的小内侍能知道?”
两人见他火又上来了,频频磕头,乱七八糟的附和,“是是,小的胡扯,来福胡说八道......”
轩辕无痕喘了一会儿粗气,才往下问:“还有呢?你们下面还有什么混账谣言?说我四哥哥坏话的?都给我说清楚!”
“没有了,没有了。”
“瞒着我是不是?我懒得和你们啰嗦。走!让我母亲审你们去!”
“不不!王爷,王爷,我说,我说啊!”
“快说!”
“宫里的话向来传得多,不过都没有实据,也不知道谁开始瞎说的。有的说......说雍王爷平日里看着没有什么大志,其实他一直都在图谋,想要......想要做皇帝,雍王是个臣服极深的人,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野心,还有的说......”那内侍怯怯地看了轩辕无痕一眼,结结巴巴,“......说雍王爷做这一切,也不是完全为了皇位,主要是想要给亲娘......亲娘报仇......说是当年都是因为皇后,德妃的死......”
轩辕无痕见他说一半又停了,怒气冲冲地问:“德妃的死怎么了?不说我踢死你!”提起脚往他身上狠狠踹了几下。
那内侍被他踢倒在地,只好抱着头哭道:“我说!我说!那些人说,说德妃会死,都是皇后一手谋划的......殿下饶命啊!这些不是小的造谣,只是小的无意听来的......”
“还有呢?说!”
“还有就是......皇后是为了要掌控雍王爷,才会过继到自己宫里,要是雍王爷听话,就让他继续当这个王爷......”
“还有!”
“这这......也......也有人说,要是雍王爷有了异心,就会要了雍王的小命,皇后其实一直都疑心雍王,根本就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就连外甥都算不过。哎呀!王爷您别打,别打!小的该死,小的自己动手掌嘴!王爷,这些话小的只是不小心听见的,真的下是小的自己造出来的......”杀猪般求饶起来。
“还有!”
“还有......还有的说,不但雍王爷,连王爷您......您......您也......”
轩辕无痕牙都快磨碎了,狠狠问:“我也什么?说!”
那内侍看他争头捏得几乎出血,生怕他真的一动手就往死里打,只好豁出去继续坦白,“还有风声说雍王爷谋乱您也有份,晋王爷跟雍王爷的感情最好,都说......都说......”
“说什么?!说!!”
“说晋王爷喜欢雍王爷,说雍王爷就是用自己的模样儿勾引了晋王爷,让晋王爷神魂颠倒,就连皇后跟太子的话都不听,整天往四王府跑,****......”
轩辕无痕怒火中烧,弯腰把那人拎着衣领拽起来,左右开弓抽了他几个嘴巴,打得嘴角鲜血淋漓,眼里喷着火吼道:“我母亲是天子亲封的皇后!我们兄弟是天子血脉!金枝玉叶!一个个干干净净!居然被你这种下贱东西污三秽四的糟蹋?传这种十恶不赦的谣言?你该死!”
“王爷,王爷饶命!王爷您饶了我,是您逼我说的呀!”
两人又是磕头,又是抱着轩辕无痕的腿央求。
轩辕无痕厌恶地把他们两个都踢了个跟斗,喝道:“别让我再瞧见你们!”
连多待一刻都嫌邋遢似的往外走,一脚把外面的木门也踹个稀烂。
时间早过了晌午,外面风雨正大,轩辕无痕无心理会交给小六子的赌局,更没空把赌桌上自己的东西收回来,独自一人,汹汹地直朝宫外跑去。
把皇后禁足的话早就抛掷脑后。
水洼满地,经过这么半日,雨水早就积了大片,轩辕无痕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铺头盖脸的风雨打过来,让他脑子里的怒火消下去了点,但立即,又有一种凉浸浸的东西,猛地从脚底窜了上来,冻得他脚步一滞。
刚才的谣言,九成九是下面人吃饱了撑着,胡说八道,居心不良编造皇子们的丑事,下道德地讨个乐子。
只是,他忽然之间,却想起了那日自己跑去找轩辕墨澈。
当时,四哥哥那个眼神表情......
对于万商黎被劫走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内情,只是一直都不愿意往轩辕墨澈的身上想。德妃的死,对于他来说更是从未想过会是自己的母亲所谓,德妃是他的姨娘,是母亲的亲妹妹,母亲在如何也绝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可是,他也有听闻当年德妃是最为受宠的妃子,甚至有传言若是德妃没有死,现在的皇后就不会是他的母妃......
难道母亲真的?
“不会的。”轩辕无痕用力地摇了摇头,像要把脑子里面的怪念头都丢出去。
可另一个疑惑又不打招呼地钻了进来。
那沧澜雪明明说是三年前就死了,为什么会出现,而且她的出现距离万商黎被劫走的时间相差并不远......
据那天所见过黑衣人的侍卫说起,那黑衣人确实外形是女人。
真的那黑衣人会是沧澜雪吗?沧澜雪还活着,为什么四哥哥这三年来会一字不提,甚至发布了沧澜雪已死的消息?
为什么?为什么!?
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
轩辕无痕越走越沉重,越觉得不安,仿佛忽然发现心里面藏了十几条冬眠的毒蛇,醒过来了正乱钻着打算在哪咬上一口。
他打死也不相信,但每一步下去,每一个的疑点都好像更清晰了,拼了命也开解不了困惑之处。
轩辕无痕这辈子都没尝过这种煎熬滋味,指甲不知不觉中全掐进了肉里,也不知道疼。
他一会儿想这是谣言,绝对的诬蔑,应该严查,一会儿觉得不该严查,虽然是谣言,但谣言止于智者,这是四哥哥常说的话,不理会,很快会过去。
可谣言如果传开呢?
谣言可以杀人,这话四哥哥没有怎么说过,但母亲却是经常提的。往常听着不在意,此刻想起来,真的分量十足。
如果这不全是谣言呢?
轩辕无痕大恨自己的脑子,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那个不可能的地方想,而且越想越真,联系起最近的种种怪事,甚至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可恶的豁然开朗!
轩辕无痕喃喃咒骂,一个劲挠自己的头,把宫女们悉心替他梳好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盖打开,把那些讨厌的念头用刀子挖出来才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都是谣言?
去找父皇?不行,父皇病着,而且如果父皇知道了,会怪罪四哥哥。
找母亲?也许可以问母亲。他想了一会儿又摇头,不行,这是兄弟间的事。
问四哥哥?如果不是,四哥哥一定大怒,那他会尴尬死了,以后大家兄弟都不用见面了。
如果是。
如果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轩辕无痕心乱如麻,真想找根棍子把自己给敲晕算了。偌大皇宫,他不知道该找谁去,隐隐约约知道事情很大,不过如果只是谣言,又应该只是一件不必在意的小事吧?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
唯一确定的是,绝不能传开来。
忽然,他惊觉似的顿住脚,抬头往前看。
当看到那敞开的宫门时......
轩辕无痕又努力思索了片刻,最后,豁出去般咬了咬牙。
要他不声张,当没听过这回事,憋也要憋死。
他迈开大步,疾奔出皇宫......
。。。。。。。。。。。。。。。。。。。。。。。。。。。。。。。。。。。。。。
宁远正在轩辕墨澈寝室外守候,看见轩辕无痕冒着风雨来了,赶紧溜下台阶亲自迎接,笑嘻嘻道:“王爷怎么也不坐个小轿,这么大的雨就这么跑来了,要是惹了风寒可怎么着。”
“我四哥哥呢?”
“王爷一大早就进宫,刚回来不久,这会正在屋里休息。”
宁远略微诧异地打量着轩辕无痕不同寻常的脸色,“晋王爷,主子这几日宫里宫外的跑,这身子本就弱,这几日就更是了,等奴才进去通报......”
轩辕无痕一边往轩辕墨澈寝室里走,一边丢下话,“用不着你。我有点事要问哥哥,咱们兄弟的事,别不长眼睛地跟进来。”
轩辕墨澈说要小睡,其实并没有睡。
早上进宫,皇上没见着,倒是被那陈谦和说了句“物竞天择”,搅得他心里沉沉的,顶着胃一样,说不出的憋闷。
谁是圣人?谁是老虎?谁又是兔子?
豺狼又是哪些呢?
大家说话都像猜谜似的,他听出了几分,却无法彻底弄清楚,依稀明白自己大概就是豺狼了。
豺狼么?
他还真是没有为自己定义过什么,如今皇宫内的谣言四起,他并非不知道,可依旧做着无事人般,每天进宫请求觐见,只不过每次都会被堵在外头。
这其中缘由不言而谕,自然是与那些谣言有关。
说是豺狼,其实他更想要做的是老虎,不过想必也没有人会相信。
父皇更是不会相信。
想起那万商黎的话......
“王爷,你知不知道自己肩上担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若是再不下个决心,别说是励煌皇室要倒,就连整个励煌国都要毁于一旦,几百年的基业说没有就没有了。”
轩辕墨澈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又软又厚的被子,也是心乱如麻。
耳边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慢慢地转过视线,向房门看去。
“五弟?”轩辕墨澈看清楚不速之客的脸,“你怎么来了?”
轩辕无痕关了门,转过身面对着他,出奇的沉默。
比墨还黑的眼眸极大的瞪着,带着一种少见的严肃和狐疑,盯得轩辕墨澈浑身不自六口。
轩辕墨澈在被窝里,只穿了单衣,他挪动一下身子,把滑下去的被子拉到肩上,低头去找自己脱下的外套,慢悠悠地道:“你怎么这会过来?是父皇有什么事吗?怎么宁远也不先进来通报下,我也好及早的准备准备,进宫......”
“哥哥病了么?”轩辕无痕忽然粗声粗气截断他的话。
轩辕墨澈奇怪的抬头,“病?能有什么大病,不过是这几日有些累了。有祈风在,你也就不要担心我了。”
轩辕无痕走过来,一只膝盖压到床上,朝轩辕墨澈靠过来,“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要看!”
他一摆出执拗的牛脾气,轩辕墨澈知道若是不让轩辕无痕得到个答案,他会一直没完,便也没有阻止下去,让他伸过手来,探上自己的额头,“这下你该放心了。”
“是啊,四哥哥原来真的没病,我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轩辕无痕脑中不由想起那些内侍的话,像给人抽了一个耳光似的,骤然僵硬片刻,又猛地握住了床榻上轩辕墨澈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喝问:“哥哥,你告诉我,那些人说的都是假话,是吗?你告诉我啊!哥哥!!”
“五弟,你要信我,就不会跑来这边问我。”
“我偏问!偏要问!”轩辕无痕对着轩辕墨澈大吼,“哥哥是不是真的?你说话啊!哥哥,你快点说啊!你快说!”
他吼得屋顶都簌簌发抖了。
宁远早就察觉不对劲,守在门外不敢离开,听见里面吵起来,急得团团转。
轩辕无痕一直视轩辕墨澈为自己的亲哥哥,这份感情任谁都看得出来,说太子跟晋王爷是同母所出,依他看来晋王爷跟雍王爷更像是一个母妃所生。晋王爷虽然调皮捣蛋,常常挨骂,却是皇后和雍王爷一力保护的小雏鹰,向来纵容宠溺的。轩辕无痕进门前,可是恶狠狠的警告过不许入内。
得罪了轩辕无痕,等于得罪皇后,他宁远以后就不用混饭吃了。
但轩辕无痕现在吼的那个轩辕墨澈,是他的主子。
宁远听见轩辕无痕在里面咆哮,说的话还和皇室间极禁忌的事有关,自己掺和进去,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但是不掺和,轩辕墨澈有一点损伤,自己也要完蛋大吉。
偏偏现在身边还没个人,要是朔王爷在,也能说上话,可偏偏这时不在。
宁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来想去,还是一咬牙推门进去,拉着轩辕无痕的手道:“晋王爷,您有话慢慢说。”
手上不敢用力,一边劝,一边眼睛不经意就扫到了轩辕墨澈......
主子的脸色可是差到了极点。
宁远赶紧移开视线,看着脚尖,还要拉着轩辕无痕,“都是兄弟,万事好商量,王爷,您别惊着主子,他的病才好些,朔王爷都说了,主子要好好的养身体。”
“滚开!”轩辕无痕力气大,何况怒火正旺,一甩手就把宁远挥到了房门边上,“我跟四哥哥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一做奴才的说话,还不给我滚出去!”
他本来还要赶过去踹宁远两脚狠的,想起轩辕墨澈还在,没再理会宁远,扭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