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黑狗一见姜小楼剑指关北斗、连片刻都未曾由于:上前跨步、反手拉门、推关北斗回营、自己矮身滑入营中、反手关上大门,嘭一声落下门闩,所有动作异常连贯、一气呵成、不见丝毫拖泥带水。其动作之迅速、思路之清晰、判断之果决,惊得营外诸位武林宗师目瞪口呆!
其实,以这些人的身手来说,身后这道仅有两人来高的寨墙、根本就是形同虚设的防护!可黑狗这一番动作,还表达出了另外一层含义,也算是给了这些江湖人一个最后的交代:
如今强敌当前、生死各安天命。
黑狗做的就是情报工作,对于危机的嗅觉,当然也是一等一的敏锐!凭自己这几斤几两、究竟是不是姜小楼的对手,他心中也同样有数。他甚至也可以凭着谛听情报主管的身份,拍着胸脯做出结论:今时今日的姜小楼之能、放眼普天之下,恐怕除了天灵脉者之外、再无一人可以与之抗衡!
这样的人想要斩杀关北斗,就算自己豁出命去阻拦,最多也只能拖延两三剑而已;再加上关北斗年纪老迈、还穿着一身不便活动的道袍,根本就跑不出多远!
好在营外还有几名武林顶尖高手、可以暂时牵绊住姜小楼;营中还有数十万大军、也可以起到挡刀的作用;至少在姜小楼杀死关北斗之前,还要先穿过数十万秦军的层层阻隔、也给他们二人留下了更多闪转腾挪的空间!
至于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盟约之好一类的废话,还是留到明年清明再去计较,也为时未晚。
姜小楼见黑狗出卖“友军”如此果断,不由心中暗叹一声“奸贼”。姜小楼参与到这件事中的理由很简单:他的恩师岳海山、当年便站在了天佑帝的身边,也间接定死了剑池弟子的立场;二,也是受“师叔”沈归所托、实在不好推脱。
所以姜小楼的思维方式,还保留着传统江湖人的思维方式:脸面、名声、比自己的性命重要;而黑狗却接受了谛听潜移默化的影响,变成了典型的“新江湖人”:性命比金钱重要、金钱比脸面重要。
然而姜小楼此行的目的,与谛听无关,自己也没必要做拿狗拿耗子的闲事。眼见关北斗与黑狗背信弃义、躲入了秦军营寨之中;他便随意一晃春雨剑、剑尖恰好指向了药王殿的宗主——离合郎,陆远陆道常!
“我药王殿也……”
陆宗主才刚刚说到这里、周身上下便被一片柔和的剑光笼罩;待光华散去之后、所有人都再次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刚刚经过光芒洗礼的陆宗主。
其实,单从“离合郎”这个江湖诨号便可以推测出来,陆远不但是个医道天才、早年更是个模样清秀的俏郎君。尽管眼下已然年近五旬、但岁月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变化,仍然还是一副器宇轩昂、儒雅谦和的好相貌。
只是如今的“陆老郎”,由额头正中直至小腹以下,多出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痕迹,如果不仔细辨别的话,当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噗!
霎时间、犹如灌满的猪尿泡被人刺破一般;才仅仅过去了几个呼吸、陆远身上多出来的这一道细痕骤然爆开、泼洒出漫天的血雨与腑脏碎片、飞溅在姜小楼那一袭白衣之上、开出朵朵娇艳的梅花!
一袭红衣的江月鹿本想转身就跑,可脑中刚刚生出此念、只觉周身汗毛一紧、便颓然地叹了口气、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她心里清楚,姜小楼的剑势,已然彻底的将她笼罩其中、断去了所有逃窜的可能********家与陆宗主虽身在江湖,可同时也属医道中人!姜小楼,你今日胆敢“无故杀医”、日后这华禹大陆的江湖道、岂能容你剑池弟子?”
“江月鹿……对吧?常听人言:巴蜀有鬼手、青城月鹿星。我还以为这巴蜀鬼手门的新任宗主,又是一位皱皮华发的老妪,还从没想过,居然会是你这等清丽的妙人!今年多大年纪了?”
“……”
姜小楼这一番话语之中,略带些调戏的意味,立刻就将刚刚踏足江湖的江月鹿,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作答,才不算失了体面。
通常来说,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寻常百姓、只要听闻“鬼手门”这三个字,面前那一桌好菜好酒、就算是彻底糟蹋了!
不过,以毒药、暗器独步武林的鬼手门,并不算是邪魔外道;与作恶为祸华禹大陆的欢喜宗、血狱门之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鬼手门人之所以凶名在外、只是因为他们的善恶观念与世俗向悖罢了,凡事皆随心而行、随意而走,不受任何礼教律法的约束。
当然,这样任其自流的运转方式,也少不了要出乱子;既出现过毒杀州府村县无辜百姓的巨奸恶贼;也出现过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杏林大家;可鬼手门既不锄奸、也不扶良,任门下弟子行善作恶,统统熟视无睹。
也就是说,鬼手门的弟子杀了人,他们不管;有人杀了鬼手门的弟子,他们也不问;如此松散至极的结构组织、比起民间童蒙私塾来,都远远不及!
可这好事不出门、坏事却要传千里。所以鬼手门人的名声,历来都不太正面;以讹传讹之下,也就走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江月鹿出任“鬼手”的时间不长,但始终都是位“新晋女魔头”;试问天下又有几人,敢以言语调戏轻薄一个毒娘子呢?
今日,江月鹿便遇见了人生当中的一个难题、脑中迅速思索怎样回答姜小楼的话,才算得体;然而另外两位掌门人一见姜小楼去寻鬼手门的麻烦,悄悄互相对视一眼,打算借这个机会偷偷溜走……
嗖!
姜小楼一剑分阴阳、已然退出三十步开外的两位武道名宿、同时身中一道剑气,连惨叫都没能喊出口来,便当场倒毙在地。
江月鹿看过了全过程之后,使劲儿吞了一口吐沫说到:
“……二十二了。”
“小了点,我四十一…可惜了可惜了,你也姓江,我也姓姜,实在没什么缘分,还是得杀呀……”
“不不不!我是江水的江……你你你你你是姜糖水的姜……”
姜小楼笑呵呵的打量她看了半天,扬手指着脚边“两片”陆道常说道:
“人,我的确是杀了不少,但你也无需太过紧张。这家伙是药王殿的宗主不假;但明面上看,他是北燕西南最大的药材商人,也是位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医道大家;可暗地里,华禹市面上超过八成的迷香与蒙汗药、包括一丸千金的“男女采补之药”,全都是出自这位离合郎的手笔!一手救人、一手杀人,还真不愧“离合”二字啊!”
江月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被惊了一个目瞪口呆;待她回过神来之后,望着地上的“两片陆宗主”,无意识地反复摇头说道:
“不可能……医者父母心、以陆宗主在医道之上的成就绝非虚假,又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姜小楼无心与她争辩,只是反手取出一枚丹盒,轻轻在江月鹿面前展开:
“既然江鬼手如此信任陆宗主的品行,不妨亲自服用一丸?”
江月鹿立刻连连摆手、身体也向反方向倒退几步;而姜小楼则莞尔一笑、反手服下这枚丹药,取笑似得对她说道:
“还好意思自称医术大家呢!哪怕是先闻一闻,也不会区区的镇心理气丸作弄啊!真是个笨蹄子”
江月鹿沉默了半晌,反手点指自己的鼻尖问道:
“陆远暗自配售恶药,理应受死;那我这个鬼手掌门,是不是也逃不过这一遭劫难了?”
“……说到你这位“新任鬼手”嘛……除了御下不严这个老问题之外,好像也没做出什么有损阴德的恶事。只要你不继续跟秦军搅合在一起的话,我就放你回巴蜀道如何?”
江月路刚想点头允诺,只见姜小楼神色一怔、随即挥手止住了她的话:
“对了,提到秦军我才想起来!今年年初,上一任的鬼手婆,死在了墨门神丐伍乘风的掌下;也就是说你这个蠢货,执掌鬼手门也没几日光景啊!这么短的时间,连自家的事都还理不清楚,你又怎么会离开巴蜀道、与秦军裹在一起呢?”
江月鹿歪着脑袋回忆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答道:
“想起来了,是吕婆婆让我来的!”
“果然如此……这次回去之后,记得把那个吕婆婆处理掉。那老货没安什么好心眼;自己不成的话,派人去竹海剑池捎个信,请我七弟丁雪饮、跟你走这一趟。”
说完之后,江小楼转过身去,重新系了系背后的两柄神兵;而江月鹿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追问道:
“……谛听的人回营了,你怎么不追呢?莫非受伤了吗?要不要诊治一下呀?”
姜小楼微笑着说:
“不用了。眼下的秦营之中,已经没有我姜小楼的敌人了。至于关北斗和黑狗嘛……也不该死在我的手里,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