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大喝了一声之后,左手向后一弯,春雨剑瞬间出鞘!在烛火的映照下,剑身仿佛在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光晕,剑尖直指那位身材微胖的华神商团大管事:
“我说死胖子啊,你既然也曾听过沈小爷的威名,那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并非是沈某自视甚高,可单凭你这些家丁奴仆的身形,沈归就已经清楚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像他们这样的废物,就算再多上个十倍百倍、恐怕也挡不住沈某这一人一剑!”
那位衣着华贵的大管事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反而仍是坦然自若地朝着他摆了摆手:
“沈少爷怕是误会了!小人当然清楚自己这些不成器的手下、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了!他们这些人干起杂活来都笨手笨脚的,在下又怎会指望他们能与您这个曾‘单枪匹马血战南门’的中山王沈归,而相提并论呢?不过在下也曾听闻您是个嗜武成痴的人,自然也就提前为您备下了一位能够与您‘手谈一二’的‘好对手’了!”
沈归耳听身后脚步纷乱,也没空再搭理这位胖管事,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想要出手拦截那些正在迅速退场的官宦豪绅……其实在这些人中,他认识的就只有陈大人一个,但他却也想尽可能地拦住更多的人!
他是想看看这巨鹿县的‘上流社会’,到底还有没有一个‘干净人’……
“沈归!该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才是!今日在下为你介绍的这位‘朋友’,可绝不是三拳两脚就能解决的‘普通货色’!”
沈归才刚刚准备出手阻拦抱头鼠窜的陈大人,突然感觉自己右脖颈的汗毛竟然全部直立起来;他下意识地反转手中长剑护住背后,可还未来得及回身摆出防御架势,便被剑身传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出去了好几步远……
直到沈归踉踉跄跄地站稳了身形,耳边才传来了非常细微的破空之声……
暗器,是一种常见的远程兵器,普遍具有体积小、隐蔽性强、携带方便、杀伤力惊人等优点;而且由于暗器出手之时,与敌人之间往往还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如此一来就提高了敌人防守反击的‘门槛’,也就如同提高了自身的安全性。
而暗器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的:简单如随处可得的‘飞蝗石’,复杂到巴蜀‘鬼手门’的独门暗器‘——子午封喉针’;造价便宜的犹如孩童手里的木质弹弓;成本昂贵的如同墨门失传已久的秦墨机关术……甚至包括军中士卒常用的强弓硬弩在内,也包含在‘暗器’这个大门类之中。
规格种类各不相同、施展暗器的法门也自然是千奇百怪了。按照江湖人士的的;‘自行归类’,惯用暗器的江湖人,大致可以简单的分为三种:凡是在暗器上喂毒的江湖人,统统被归为邪门歪道,就比如说巴蜀地区的鬼手门、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而那些使用暗器伤敌之前、先大喝一声‘看镖’、‘看刀’向对方提前示警的,则统统被视为正派人士;就比如说无极门中有一手绝技叫做‘日月乾坤圈’,里外开刃、杀伤力十分惊人;而那些既不在暗器上喂毒、出手之际也不提前示警;或者暗器的造型过于奇特的江湖人,就通通被视为奇门中人。而他们的武艺与暗器,各有各的特点、而且往往都是单枪匹马闯荡江湖的独狼游侠,所以并不算在江湖的正邪对立之中。
而今日出手偷袭沈归的人,应该也就是一位奇门人士。
对于自己到底能不能硬扛背后袭来的这股巨大力道,沈归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所以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风采,而是一个就地前滚翻,‘不太雅观’地卸去了暗器上带来的强大力道;随后,他借着还未完全消去的余劲站起身来、躬身曲腿弯腰、摆出了一个夜战八方的防御态势,以防止对方出手追击……
其实,这股巨大的力道还在其次;最要命的就是这‘暗器先到、而声音后至’的出手速度!如此看来,果如那位‘气定神闲’的大管事所说:这位出手偷袭之人,的确是个极度危险的一流高手!
“怎么样啊沈公子?这位‘伙计’的功夫还算过得去吧?既然你们二人交手一合、彼此也算认识了,那么在下也就不多出言打扰了。哦!对了赤钟,一会送走沈公子之前,记得要先问出‘天权’和‘开阳’的下落……”
这位大管事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道暗哑的女子声音。神奇的是,以沈归过人的耳力居然也听不出来,这道正在开口说话的女子声音,到底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我只管杀人,不会逼供!”
大管事听了这话之后,当即面色一滞;随即又摇了摇那颗硕大的脑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赤钟啊赤钟……罢了罢了,那就算帮老夫一个忙如何?擒下他之后再多问上一句;如果他临死之前也不肯说的话,就直接宰了吧。不过如果他死前没有招供的话、一会免不得还要麻烦您再去那间小院之中跑一趟,把所有跟沈归有关系的人,都‘问上一遍’……”
说完之后,这位大管事便晃晃悠悠地坐到了最近的圆桌前面,一边自饮自酌、一边安静地等待着一出‘武戏’拉开帷幕……
此时的沈归,根本无暇他顾,因为他仍然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被称呼为‘赤钟’的女子,到底隐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之中;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敌在暗我在明,比飞刀暗器呢,又不是人家的对手;之所以自己方才能侥幸挡下地上的那枚‘铁橄榄’、也全凭了北海剑奴这柄出色的遗作、还有自己极为出众的危险感知能力!如果对方现在再次打出一枚暗器的话,即便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他都不敢说百分之百能够抵挡下来。
可没想到沈归以剑护身、全身戒备等来的‘暗器’,竟然是一位头戴宽檐斗笠、身穿粗布棉服的中年妇人。这位被管事称为‘赤钟’的妇人,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的身量不高,体态微胖;沈归借着花园中的火盆发出的微弱光芒、隐约从她露出的下半脸上,看见了一些稀疏的斑点皱纹……
看来这位妇人平日里的生活环境,应该是相当普通的。
赤钟从正房背后慢慢现出了身形、身形一抖、便把倒提在背后的一根白蜡杆耍出了一个棍花;紧接着两脚连蹬了两次台阶,整个人便宛如‘林间飞蛇’一般、挺动长棍,迅速朝着沈归的面门袭来!
暗器功夫,讲究的是目力的精准、以及手腕的爆发力;而棍法功夫,讲究的则是身体与劲道的协调性!
方才沈归已经亲身领教了赤钟那手精妙的暗器功夫;如今再次对上这根迎面而来的白蜡杆,怎么看都觉得眼花,怎么数都觉得数目不对……
如果‘赤钟’手中的兵器是一把大枪的话,那么沈归还能凭借着金属枪头闪耀出的寒芒,来勉强分辨出数道虚影当中的‘真身’;可如今他面对着满眼的花团锦簇,单凭着自己手中这把长剑,根本就无出下手……
他第一次生出了‘弃剑练盾’的想法……
既然防那一道虚影都是错的,那么不如索性出手抢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归直接放弃了寻找真正的‘棍头’、拆解对方的招式的正统打法;反而是身形微微向左一侧,同时以双手御剑、运足了八成的力道,挥出了一个略显粗糙、但气势惊人的斜下劈斩!这其实就是一招普通的刀法而已,但在这个情况下施展出来,简直称得上是‘恰逢其会’!
沈归就是想要仗着春雨剑的锋利、来‘欺负’赤钟手中的那根白蜡木杆!既然找不到棍头,就索性跟对方打起了赖皮架:我宁可生生抗下你这一棍、也一定抢出一个先机、把你手中的那根白蜡杆一剑斩为两节!这棍子只要一短、韧性与抖动的弧度自然也就会大打折扣!到时候我再跟这个‘长棍变双棍’的赤钟、‘以快打快’的干上一场‘乱架’!反正她已经人到中年、又是个女流之辈;如果以快打快的正面交手之下,无论是拼力量还是拼耐力,她都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沈归想的倒是没错,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人家赤钟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既然能跟得上你的身法与速度,又身怀那么俊俏的一手暗器功夫,就绝对不是切换一个‘战斗方式’、就能被他轻松解决的对手!
长棍千变万化,双棍左右逢源,虽然方式不同;但武学一道、终究是殊途同归的!以人家这把年纪,即便真的被你这一剑之下弄出个‘长棍变双棍’,到时候谁更加倒霉、也还是不一定的事呢!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面对沈归如今这不惜以‘自伤’换‘先手’的无赖打法,这位中年妇人要么就后退半步、先让过春雨剑的剑锋,之后再继续出手追击;要么就把棍头一转,直奔沈归握剑的左手‘捅’去;或是直奔左手手腕、以求击落对方掌中利刃;或是直奔肩窝,务求‘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