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奉了命不得不从,巧儿在餐桌上仍旧很是拘谨,只是就着自己面前的油盐炒枸杞芽扒着饭,也不敢抬头。一直到吃完了手里的一碗饭,才终于抬起头来,却只见月牙儿怔忡的看着自己,眉目之间似有哀色,楚楚动人。
巧儿唬了一跳,忙不迭的站起身来,不停地示意自己请罪,在只差就要跪下之际,月牙儿却忙的将她拉住,低声道:“没事,你坐下。”
巧儿惊疑不定的坐下来,月牙儿又拾起玉箸,亲自为她拨了一些油盐炒枸杞芽,方才淡淡一笑,只是嘴角的苦涩却浓得化不开,仿若失神一般,喃喃道:“难得你也喜欢这道菜,你知不知道,他也最爱吃这道菜……”
话音未落,竟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巧儿惊惶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半晌月牙儿方才再度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失态,忙的拭去眼角的泪痕,勉强笑了笑:“我不吃了。”
闻言,巧儿忙的再度站起身来,服侍她回到床榻上躺着。
傍晚时分,晖园的书房门口,十二站在回廊上,逗弄着挂在檐下那个鸟笼里的鹦哥。
管家匆匆带了一侍卫模样的人走进来,见他正耐心的哄着那只鹦鹉说话,便站在了不远处,静静地候着。
许久之后,十二方才淡淡开了口:“查到了吗?”
那侍卫顷刻间垂下了头:“回十二爷的话,查不到。线索到了送侧王妃入京的那个车夫身上便断了,据那车夫说他是在半路上遇到侧王妃拦车的,因此并不知晓侧王妃之前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废物。”他头也不回,薄唇淡淡一勾,吐出两个字。
那侍卫额上顿时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说话。
“继续查。本王不管你动用多少人手,总之,一定要查到她之前曾同何人一起。”
“是。小人这就去查。”那侍卫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说完便转身匆匆而去。
十二仍旧逗着笼子里的那只鹦鹉,又过了许久方才道:“她吃药了吗?”
管家忙道:“回十二爷,侧王妃用过午膳便一直睡着,到现在也没有起身,因此药也还没有吃。”
他正逗着鹦鹉的那只手不由得一顿,片刻之后,却冷笑了一声:“不吃便不吃,死了也罢了!”
若当真死了又何尝不是好事,省得你如今牵肠挂肚,喜怒不定。管家心中暗道,却不敢说出口来,只道:“十二爷,侧王妃如今毕竟是有了身子的人,嗜睡也是常态,十二爷又何必与她置气?”
许久不闻回答,管家心中止不住的叹息。
末了,却终于听他再度开口道:“你去告诉她,自己想死不要紧,莫要害了那园子中无辜的丫鬟们。”
待管家委婉的将十二的话传达给月牙儿之时,当下便见了成效,月牙儿神情虽淡漠,却还是很快喝下去了一碗苦药,而且自那以后,饮食起居也都逐渐正常起来,脸色也较从前好了许多。
只是两日后,当御医再度来为她请脉之时,却仍旧是摇头叹息。
“侧王妃心思实在太过沉重,即便是常人,忧思过多亦会伤脾,致心脉不通,更何况侧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侧王妃若是为腹中孩子着想,还请放下心中的忧虑,若是可以,时常出门走动走动也未尝不可。切记要宽心才是。”
这番话原是御医对她所说,然而不过片刻便传到了十二耳中,于是御医刚刚离去,他便出现在了月牙儿房中。
“跟我走。”他仍旧是冷着一张脸,语调和脸色一般无二。
月牙儿顿了顿,方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问去哪里,便唤了巧儿过来为自己更衣。
出了园子,他在前方走得不快不慢,而月牙儿却还是有些跟不上,于是他的脚步不动声色的便慢了下来,两人只见始终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
一直穿过了繁美馥郁的花园,月牙儿方才想起自己进府这样久,却只在初来那一晚见过他的王妃一次,剩余的时间,虽然她始终闭门不出,然而也没有听说过半点关于那位王妃的事。一时间,她心中忍不住一堵,却也很快散去,再不多想。
府门口已经备了一马一轿,十二随手指了指那顶软轿,月牙儿会意,走过去坐进了轿子里,虽不知他要将自己带往何处,却也仍旧不开口问。
他骑马,她乘轿,却是一路出了城,来到了城郊。
月牙儿出了轿子方才看见前方的草地上,两匹马儿并肩悠闲的吃着草,而再往旁边看去,却是一女子坐在草地上的背影,另有一男子枕在她腿上,好一幅恩爱悠然的模样。
十二翻身下马之后便没有再理她,径直朝那二人走去,月牙儿便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灵曦正拿了一只狗尾巴草在十一脸上扫着,却蓦地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转头去看,顿时一惊:“十二弟?”
十一蓦地睁开眼来,看了看已经走到面前的十二,这才倏地坐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十二冷哼了一声,席地坐了下来。
十一和灵曦这才看到还在后方缓慢走着的月牙儿,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又听十二道:“十一嫂,我想跟十一哥单独说说话。”
灵曦似是明白了什么,微笑着站起身来:“那好,你们说话,我去找她说说话。”
灵曦朝着月牙儿走去,十二的目光追随了她一阵,见她已经走到月牙儿面前,方才回转了视线,微微叹了口气之后,往后一倒,整个人便躺在了草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十一淡淡道。
过了许久十二才回答:“御医说她忧思过度,需要宽心。”
夕颜大大咧咧的性子他信不过,而踏雪则更不用说,想来想去,也唯有带她来见灵曦,也许这位天性开朗的十一嫂,能让她宽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