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井一接到了丽娜从酒吧打来的电话。
没等她说完,井一脸色就变了,曾媛看出了不对,招呼服务员结账。
井一先一步把卡交到了服务员手里,轻声说了句“没有密码”,转而叮嘱电话那端的丽娜,“让保安稳住他们,我马上过去。”
“出什么事了?”
井一犹豫了下,照实说了,“程岩和张瑞在酒吧打起来了,我过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行。”
曾媛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别弄得我很心虚,好吗?走了。”
井一无奈,只得随了她的意思。
她们吃饭的地方,距离酒吧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尚古里面热闹依旧,灯光迷幻,舞池里人群舞动,high声震耳欲聋。
人们的热情完全没有被影响。
“怎么回事?”
丽娜简单跟她说了情况,“本来程先生一个人在喝酒,后来,冤大头来了,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要了酒喝。刚开始好好的,后来,冤大头好像说程先生攀高枝,装清高之类的,程先生就动手了,如果不是保安及时拉开,这儿的酒水能被他们砸得干干净净,估计晚上生意都做不成。”
井一和曾媛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他们人现在在哪儿?”
丽娜指了指二楼的方向,单向玻璃看不到上面的情景,井一跟丽娜交代一句,就带着曾媛上楼了。
“冤大头怎么回事?”
井一嘿嘿一笑,“亏了他一点点酒钱而已。”
曾媛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幼不幼稚。”
二楼和一楼形成了绝妙地对比,喧嚣的音乐通过加厚玻璃的过滤,成了恰如其分的背景音乐,古香古韵,光影旖旎。
他们两个相对而坐,剑拔弩张的气氛格外引人注目。
程岩背对着她们,一手闲适地搭在椅背上,紫色绸面衬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高贵神秘。
他的手指骨节因为打斗渗着血迹,井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探查他的伤势。程岩不防,本能地撤开了手,看到是她,眼神闪过一丝惊愕。
井一以为他是故意的,气恼地把包包往桌子上一扔,她就不该过来。
“楼下摔坏的东西,你们两个谁赔?”
“他。”
“他。”
两个人异口同声。
丽娜拿了列好的清单过来,井一一项项地念,“干邑白兰地两瓶,特其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两瓶,伏特加一瓶,杜松子酒一瓶,古典杯七个,锥形杯十五个,烈酒杯八个,香槟杯六个,高脚果汁杯十二个,洛克杯九个,鸡尾酒杯十四个,调酒器两个,陶瓷台灯三座,摆台六个,屏风一座,装饰画两幅……”她把清单放到两人面前,“既然你们都认定对方有错,平分吧。”
“你们自家的东西,还分那么清?”张瑞看向程岩,语带嘲讽,“你的地位,不怎么样嘛?”
程岩面色平静,似若未闻,井一正要开口,耳边响起一声轻蔑低笑,曾媛悠悠地道,“以己度人,自己过得不如意,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呢。”
张瑞脸色一白,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往桌上一拍,拽着她愤然离开了。
井一不放心,正要起身追过去,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感情的事,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张瑞不会拿她怎么样。”
井一想要挣脱,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划口,动作顿住了。
伤口在他手臂内侧,他又穿着深色衣服,血迹氤氲在紫色布料上,颜色并不明显,划口有5、6公分长,应该是玻璃刮伤的。
井一讪讪地甩开他,坐了回去,“说一套,做一套。”
他自己的事,还不是鼓捣别人插手。
程岩拿起面前的纸笺,闲闲地抖了一下,“多少钱?”
井一抓过张瑞留下的支票,填了一个数字,“喏,跟他一样。”
程岩瞟了一眼,冷笑一声,“你们这儿是黑店啊。”
“其他客人的精神损失费加到里面了。”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程岩淡淡地道,“明天去公司找我拿。”
“支持网络转账。”
“我不会那玩意儿。”
一个有能力开发手机操作系统的人,说自己不会使用网络转账,他的谎话不要太明显,井一懒得拆穿他,“你们公司总有人会吧?让别人帮你转。”
“要么去拿现金,要么没有。”他的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伤口,说话时,眉骨牵动,确有几分痞里痞气。
井一深吸了口气,暗自劝诫自己不要着他的道,“权当碰到熊孩子了,你的那份就免了。”
她嘴角弯弯,面上一副和善笑意,超出了他的预料。
见他吃瘪,井一心情大好,索性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
“不用。”程岩动了动胳膊,没伤到筋骨,“店里应该有急救箱,你帮我处理一下。”
井一努嘴,“你倒是会使唤人。”
“徐子恒的办公室?”他虽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井一“嗯”了一声,拿备用钥匙开了门,复又把门关上。
“一股浪荡的香水味儿。”
香水味是挺浓的,井一也禁不住皱眉,不耐烦地催他,“你要不要包扎?”
程岩开始脱衣服,勉为其难的样子,“要。”
“受伤那只胳膊脱掉就行,脱那么干净干嘛?”
“你不帮我全面检查一遍?”
左肩肩窝处有一块淡淡的青痕,不仔细看,并不明显,那天在书房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这一下,是为她挨的。
井一心中一软,忙转开视线,拉过他的胳膊,为他清洗内侧的伤口,“不是很能打吗?还不是受伤了?”
“他比我伤得重。”
他说得没错,而且张瑞的很多伤在脸上,比较丢面儿。
“你还觉得挺光荣?”
井一故意加重了力道,程岩疼得吸了口气,“你轻点儿。”
“怕疼就爱惜自己的身体。”井一继续手上的动作,清理他骨节的擦伤时,注意到他手背上的针眼和未消散的淤青,眼睛有些犯酸,“你接连住院,身体刚好一些就跟人打架,过去你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是因为和我置气吗?”
程岩面色紧绷,没有说话,伤口触到酒精,他的手指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下,井一拿棉签的手顿了一下,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才继续消毒,动作小心温柔。
她天性欢脱活泼,鲜少露出这般温柔的女孩模样。
程岩会心一笑,看着她低头认真帮自己擦药包扎的样子,眼神充满了温柔。
鼻子有些痒,井一拿手背蹭了两下,软软地和他讲道理,“咱们两个生气归生气,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
“你不也没好好照顾自己?”眼底一片青色,素来澄净明亮的眸子,少了往日的神采,她这段时间显然没休息好,人也瘦了一圈。
井一不争气地红了眼圈,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会控制不住地掉下来,紧咬着唇,低头帮他缠纱布,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