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经历过太多无常,他之所以能统帅黑蝶这些年,也是因为步步谨小慎微。“三十天内会发生很多事情,万一她被人救走……”
“她是很危险,可谁愿意救她?!”莫苒揶揄盯着他总是透着冷漠气息的眼睛,“阿措,如果你不是黑蝶的一员,与她也无冤无仇,你会去救她吗?没有人会愿意去救一个修炼黑魔法的巫女,这和魔鬼做交易没什么两样——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更何况,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都是考虑利得和损失的,普天之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安琦只爱她自己,绝不会奉送什么报酬给别人。”
阿措有一个肯定的预想,“狄克一定会来救安琦。”
狄克!莫苒听到这个名字太阳穴便阵阵刺痛,“那就把安琦上下全部洒满银粉,给她注射我研制的那种药物,每天5ml,不出一周,她的力量就会全部散尽。”
阿措有点失望,“还是尽快烧了她吧。莫苒,她已经不是你的姐妹。”
“你认为我对她仁慈吗?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你应该知道,修炼黑魔法的人,灵魂不但烧不死,还会在熊熊大火中化为可怖的恶灵,只有让她的力量散尽,才能万无一失。”
阿措哑口无言,“公主息怒,我是无心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对我如此失望。”莫苒叹了口气,“我不是一个好公主,而且,你也不认为我能成就什么千秋伟业,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沉溺爱情伤痛的傻子,整天就只知道躲避裴斯特!”
阿措歉然俯首,“公主息怒,属下知错。”
“你有什么错?你帮我欺上瞒下,你帮我这帮我那,没错,我是很不争气,我忘不掉裴斯特给我造成的伤害,我是很傻,我除了躲来躲去还有什么办法?让我回到他身边吗?还是去他面前与他谈判,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谈我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吗?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阿措慈爱凝视着她已经泪流满面的脸,伸手想给她一个拥抱。
莫苒没有让他碰触,强压着怒火说道,“我不管你让不让我离开,我走定了!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再见。”
阿措没有转身,门板砰——被关上,他颓然叹了口气,只能着手派人去给安琦注射药物。
不过才五秒钟,血族皇宫已经收到消息。
她走了?而且,寻不到任何踪迹?裴斯特被这个惊天雷震得半晌无语。
“她是用了巫族人特有的法子离开的,我们根本没办法追踪她的踪迹。”引真低着头。“陛下?您还好吗?我会尽一切努力去追查小王子和莫苒的下落。”
裴斯特没有注意到引真是何时离开的,笔记本屏幕上是莫苒和儿子的照片,她忧郁的笑暗藏无尽的苦楚,看得出,在拍照片时,她是多么努力地伪装幸福。
“好吧,既然你这样躲,我就逼你出来。”他对着屏幕上的莫苒说完,拿起电话,拨通阿措的手机,“我们来谈一笔交易,一件你不得不谈判的秘密交易。”
当然,裴斯特和引真寻不到莫苒,可不代表别人也寻不到,茱蒂丝强迫症似的为了找到灵药的用法到处寻找莫苒的踪迹,终于,她在克鲁蒂亚寻到莫苒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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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和距离真的能抚平情伤吗?
那个在窗台下疯狂地大声朗诵莎士比亚情诗的桀骜妖艳的男子,真的会就此在记忆中消失吗?
思想,是最叛逆的东西,愈强迫不去想,愈忍不住要想;希望去忘记,偏偏又忘不掉。她虽然是巫族公主,却天生没有“心如止水”的功夫。终日魂牵梦系的过去,日复一日,每逢第二天睁开眼,又会心潮翻滚。
三年,白驹过隙,那些爱恨情仇,仿佛一本厚厚的记录,他的薄情寡义,他用阴谋开启的邂逅,他微笑时唇角微露的洁白獠牙,他冷漠时深邃且如星子的眼眸,还有他的气息——那种介于花香与龙涎香之间的气息诡异而深刻,总是忘不掉。
从克罗地亚辗转印度,又到了埃及,又到了北美,又到了夏威夷……
她如年幼时一样,颠沛流离,因满心伤痛,总觉得时间很慢,却又意外地充实,她开设的医院一路遍布,还有巫术馆,孤儿院……生命疲惫且宁静。
夏威夷的夜风穿透落地窗,洁白的纱帘如海浪一样起伏,她身上的白色吊带长裙也随之撩动,钢琴的黑白键在她修长的指尖流溢出渗透骨髓的音符,忧伤回荡在整个宅邸内。
去年她生辰时,辛蕊送给她的王鹫慵懒展开巨大的栗色翅膀,静静挥舞,舒展雄壮的身躯,尖利的爪子紧紧按在黑亮的钢琴上,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沉浸音乐的莫苒。
王鷲是色彩最丰富的秃鷲,头和颈为红、黄及淡蓝色相间的羽毛,艳丽且威冷,眼周是白色,仿若描画了精美的眼影,并附有红色眼环;其他羽毛则是纯净的栗色。
见到它的第一眼,莫苒便想到了裴斯特,她本想拒绝,却意外发现,这只王鹫的眼神并非像一般的秃鹫那样凶猛,而是介于柔和与凌厉之间,灵性迫人,让她深深喜欢。
莫苒感觉到它的眼神,淡淡扬了扬唇角。她相信,它能听得懂,正是因为它这样聪明,她才给他取名灵鹫。
当初,辛蕊把这只猛禽送给她时说,“每一个吸血鬼和巫族的混血儿都应该有一种灵物与之相伴,程祺当年也有一只黑猫陪在身边,这不只是一种保护,更是巫族的规矩。”
因这种复杂的规矩,因灵鹫一双古怪的眼睛,莫苒便一直养着它,训练它,计划等儿子年满五岁时再给他。
“灵鹫,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它叫了两声,再次挥动羽翼,眼神却变得有些忧伤。
莫苒摇头失笑,她有时真的怀疑灵鹫上辈子是多情的王子,“你说,这首曲子让你想起了你的恋人?”
灵鹫竟然点头。
莫苒哭笑不得,扣上琴盖,起身走向厨房去倒果汁,长及脚环的洁白真丝长裙随着步履轻轻荡漾。
片刻后,她端着一杯果汁,和一盘生牛肉出来,好奇地问道,“你的恋人长什么样子?和你一样是一只秃鹫吗?还是一只漂亮的孔雀?”
灵鹫飞身叼了一片生牛肉吞下去,又在半空盘旋了一圈,鸣叫着落在它专属的“单杠”,潇洒荡着秋千。
莫苒听懂它的鸣叫,“你的恋人是一只天鹅?”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研究似地盯着灵鹫仔细看了看,“你的确是一只很帅的鸟,可你爱上的不是自己的同类,注定是要伤透心扉。”
尤珊走到客厅门口,就见莫苒正对着那只大鸟说话,美人,猛禽,本是很不和谐的搭配,但是莫苒和灵鹫,还又装饰成东方古典风格的房子,却看上去那样出尘脱俗,那样惊艳,让她忘了禀报莫苒宝宝回来了。
美若仙童的小家伙背着小小的双肩包,老气横秋的指责,“妈咪,你真的很过分,不是对着鸟说话,就是忙工作,你压根儿就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是不是?”
“宝宝,你回来了?”
莫苒不想看太过可爱的儿子,每看一眼都会钻心的痛,这小家伙除了嘴巴和脸型稍稍有点像她之外,栗色卷发,修长的剑眉,蓝色眼眸,高挺的鼻梁,和裴斯特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她转身走向楼梯,“宝宝,你要乖一点,如果饿了就自己去餐厅拿吃的。”
被她这冷漠态度刺伤的不只是宝宝,还有灵鹫,它飞到楼梯拐角处的扶手上,鸣叫着揽住她。
莫苒没有理会,径自上楼。
宝宝难过地嘟着唇说道,“灵鹫,你不必替我抱不平,她讨厌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然这样说,他漂亮的眉宇却还是紧皱起来,本来妈咪还能与他说几句话,想不到他在外公外婆身边妈住了一个月回来,妈咪竟然越是冷若冰霜,她明明就答应去接机的,竟然让尤珊去?!真的好过分,他快要受够了!
如果有爸爸在身边就好了,他真的很想去寻找爸爸,可惜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除了偶尔会失控冒出一对翅膀带着他飞向高空外,便什么本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