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野心的雷家庄庄主雷猛来者不拒,不顾几个狗头军师的反对大开山门接纳了这些通缉犯,靠着极乐散狠狠的赚了一笔的同时也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不过雷猛与那些得意忘形的暴发户不同,他是有脑子的。
此刻,穿了一身寻常麻布衫头戴毡帽的雷猛,正领着家里一个小辈侯在开封血杀门堂口的会客厅中等待着孙贺的接见;雷猛尝到了极乐散带来的甜头,但是他更明白这些真金白银下面的危机,一个处理不好这些银钱上面便会浸满雷家庄的血,所以他明白,此时必须要找一颗大树遮风挡雨。
若雷家庄依旧像以前那样,只在姥姥山那一亩三分地搞走私收保护费还可以吃独食,可现在沾到了血杀门经营的极乐散……那便得登门见礼拜山头认爹,虽说要苦哈哈的交出大半收益求一个庇护,但依旧比他们之前小打小闹收益要高太多,更何况上了这条船还有其他很多好处。
“妙蛰,等下血杀门的大人来了以后一定要注意礼数,万不可逾越。”雷猛见侄女点点头,才微微一笑道:“这是你的机遇更是我雷家庄的机遇,定要把握好!”出去闯荡过江湖的雷猛不比庄子里其他短视的同族,他深谙门第之别的残酷,若没有一个好师门想要出人头地何其之难,因此这次来的时候特意多带了很多纹银山珍,就是为了孝敬孙贺为侄女铺路的。
“侄女知道了。”名为妙蛰少女虽少了几分女子的阴柔,但是多添的两分英武飒爽反而令人眼前一亮,颇有古之君子木兰的神采。
雷猛的屁股还没做热,侯客厅便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拨人,他定睛看去全部是熟面孔,几乎都是多少接手了一些鱼龙帮生意残余的势力,难道众人都想到一块去了?那也不该同一天来吧……
众人显然都没料到今天会是这幅场面,几个平日里就不对头的冤家当时就你一言我一语讥讽了起来;这些人虽然都能代表一下各自背后的家族势力,但有几个人却不同,他们虽只是家族势力明面上的话事人,但是态度却倨傲无比,翘着二郎腿斜坐在座椅上闭目假寐,完全不似雷猛等人那般正襟危坐。
等了近半个时辰后孙贺才姗姗来迟,“各位不好意思了!堂主这段时间有事离开,门内上上下下都是孙某与贾正副堂主操持,能力有限办事拖延让各位久等,还请多多海涵呐!”在座的有求于人的小头目们自然是站起身来,又是做揖拱手,又是赔笑称赞,就差跪下请安问好了。
而那几个话事人只是随意站起拱了拱手便自顾自坐下,但孙贺却微微一笑只当没看见,惊得雷猛暗暗咋舌,本以为聊城只是个小池塘,谁成想竟然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暗湖,里面还藏了好几只扮猪吃虎的老王八,‘果然,雷家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以后孙贺落座主位,“今天各位朋友愿意主动前来血杀门,给孙某这个面子,那么孙某也不是不懂礼数非要搞大锅饭的人,各位主动来了的自然要多吃一些,被我们请过来的就少吃一点,而其他的吗…”孙贺拍拍手,立即有十几个血杀门的弟子两两一组将七八个浑身是血衣发凌乱之人架了进来。
“这些都是偷偷摸摸动咱们各家财路的饿死鬼,我心疼他们没见过银子,所以今儿特意给他们圆个念想,也算是大家一起立个投名状。”说罢他将其中一个血人的脸擦干净,“这位稍微特殊一点,大家都应该认识吧?”
“这是…..胡思仇胡县令!他不是告老还乡了吗!”其中一个离得近的洪姓家主吓了一跳,“这…..孙大人,胡思仇可是总督林镇邑的同乡,虽然他卸任了官职但依旧是领七品禄米的朝廷官差啊,你这是…..要造反啊!”谁知此人才稍稍后退一步,就被他带来的小辈掏出匕首从背后一击致命,双眼圆睁着不甘心的倒下。
“窝囊废!”年轻男子啐了一口长辈慢慢冷去的尸体,单膝下跪抱拳大声道:“洪贵愿立这投名状,与孙大人同患难!”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孙贺嘿嘿一笑将凝至手掌的真气悄悄散去,拿出一把尖刀丢到胡思仇身边,“各位请吧,一人一刀,今后聊城的买卖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人怀有二心,下场也不用孙某多说了吧?”
雷猛果断的一步跨出,拿起尖刀捅了上去做了个表率赢得孙贺赞许的眼神后,其他人怔怔的看着气息渐渐消失的胡思仇,这才后知后觉的暗骂一声狡猾,争先恐后的补上自己的投名状,从此算是与血杀门绑在了一条绳上。
“孙大人,雷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雷先生但说无妨。”
“这是在下的侄女,她是我雷庄最有天赋的弟子之一,在下想让她加入血杀门跟随先生习武。”
“孙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好说好说,我自当待自己亲侄女那般教导她!”
雷猛大喜,连忙让雷妙蛰当场就给孙贺三拜九叩行过师徒之礼,从此以后算是正式加入了血杀门,虽然还只是个外门弟子,但只要培养两年干出一番事业,鱼跃龙门成为内门弟子指日可待。
“其他那些人吗…..”孙贺看向剩下的俘虏,那些被吓得是屎尿齐流不停地磕头求饶,“晚啦,当初孙某派人去请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要脸,现在知道害怕了?不过孙某也不是无情之人,这样吧,在场的哪位大人愿意将他们的份子钱分给你们,便算你们入伙可以保命,如何?”
毫无意外,给予这些希翼眼神回应的自然是无情的嘲笑与蔑视。
“那就没办法了,拖下去吧”
…………
最近罗生比较烦,一方面带着人四处出击抓捕走私制造极乐散的小作坊,而另一方面锦衣卫上峰下来了新的指令,全面抓捕在逃的‘前’血杀门副堂主孙贺,此人涉嫌谋害朝廷退职官员,两件事都要紧的很。
如果现在不趁早打掉这些小作坊,等局势稳定这些人再找到什么厉害点的靠山,想再打掉他们便不那么简单了,到时一旦让海瑞以为自己消极怠工,奏疏一封给‘贵人’上自己眼药的话,那他也不用在锦衣卫混了。
还好关键时刻漠鵖站了出来,带人担起了协助追捕孙贺的任务,毕竟这个任务压力在那些高手身上又不是他们,按例聊城只要招待好这些‘高手’,尽量配合就行。
“你一个全权负责自然是不妥的,拉上老沈让他出面,他作为本地锦衣卫总谍自然要亲自出面接待上峰,你就负责跑腿便可。”说完罗生将一小叠银票递给漠鵖,“若那些所谓的高手名不副实,只是下来捞钱的少爷兵,你就找机会就把这些孝敬送上去,反之若是专心追缉孙贺的,你便中规中矩做好份内之事不要逾越,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就不用我教你吧?”
“喏…..今天大人话很多呢”
“还不是怕你搞砸把自己搭进去?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用得到你呢…”送走了漠鵖后罗生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书案上一堆情报文书感觉头都要大了,这些都是锦衣卫的谍子们查出的聊城内可能与血杀门有牵扯的门阀,以及这些人暗地里兜售极乐散的证据。
之所以谍子们的情报来得如此迅速,并不是他们能干了,而是这些人做的太肆无忌惮,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前县令胡仇思的无作为将这些人的胆子养肥了,因此一番调查下来,罗生发现自己读那么多文书都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了解哪些豪绅与此无染来的轻松。
‘竟然就那么两家豪绅与极乐散之事无关,这还是因为那些人家里出的是从军的武人,而从文的所有世家几乎都私下制作或转售极乐散,不入朱门不知此间黑白…’罗生放下朱砂笔将纸窗推开,眯起眼睛感受着微风挟裹着雪花砸到脸上的冰凉触感,‘这些文人世家很多之前都与胡思仇私交不错,可惜人走茶凉,转眼就和血杀门搅到一块去了,真是实在的让人寒心呐……’
只是罗生有一点不太明白,胡思仇为何要对一个已经告老还乡的前县令下手,难道他脑子秀逗了不满意原本只是走个形式的通缉令,非要做一票大的,引来真正高手追杀他才能彰显其身份?这不可能,说书的都不敢这么乱讲。
那就是胡思仇手上捏着足以让孙贺胆战心惊欲除之而后快的东西,只是这也说不通;如果真如此,胡思仇在被迫辞官告老时就应该猜到孙贺会动手,恐怕会早一步将这些东西呈交开封府以换取庇护,那样虽然晚节不保但至少能活命。
而胡思仇卸任时什么都没说,血杀门也没一开始就动手,那么说明两方人还是存在一些默契的,只不过这种默契是如何打破的,导致孙贺恼羞成怒杀掉胡思仇,还主动将此事暴露出来不牵连血杀门,这其中藏了些什么,恐怕就不是靠猜能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