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净亭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觑着下头,脸上的笑意也松松垮垮地浮在表面,没有一丝深入内里,坐着一侧的罗未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语气不紧不慢:“怎么,你独自上了岸,竟然这般好端端地回来?”?徽风站在台子下,平静地说:“我是回了玄机阁,拿陆郡王的命,跟林子寻做了一桩交易。”?“交易?”汪净亭皱起眉头来,“什么交易?”?“我不杀郡王,她不参与朝廷缴匪。”?“笑话,她一人,领着四个师弟,能成什么大气候?”罗未康抬起眼来,轻蔑地说。只是一旁的汪净亭显得微微不悦,横了罗未康一眼,转而说道:“她可答应了?”
徽风笑着:“自然是答应了。”
“答应了?”汪净亭冷笑了一声,“那为什么,我派去的探子传话回来,玄机阁的眼线也说,你根本没有去玄机阁,说你,是去跟林子寻商议,里应外合,背叛我们呢?”
徽风一惊:“义父!”?“你是先去了玄机阁,可是之后,不是又瞧瞧自另一条山道去了东海府吗?”汪净亭狞笑了一声,“徽风,我这般信任你,你却背叛我们,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徽风膝盖一软,才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是我一进玄机阁就被打昏了,衣服也被换了,定是有人装扮成我的样子,去东海府了!就是要义父对我生疑,要我们自相残杀啊!”?“真是笑话。”罗未康笑起来,“你一只蝼蚁,得大哥器重才有这么几天好日子过,从玄机阁那座坟茔中把你拉扯出来,我们要杀你,也太容易了写吧?还自相残杀?”
汪净亭眼眸更显的深沉,许久才从牙缝中溢出来几个字:“扔下船去。”
“义父,义父!”徽风撕心裂肺地叫起来,被人拖着退下去,膝盖在甲板上划出长长的拖痕,发出沉闷又痛苦的声响。
重物落水的声音,被绑住手脚的徽风在水中拼命挣扎,却依旧不能挣脱开绳索一分一毫,渐渐绝望。
海水的咸涩一点点涌入他的口鼻,脑中也渐渐因为窒息而空白起来,就在他几乎看见师父就在水底朝他微笑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轻轻一带就向海面漂去。
一杯又一杯滚烫的姜茶灌下去,徽风觉得自己已经冰冻的身子渐渐复活过来,只是灌了太多海水,吐了许多次喉咙里有种艰涩的疼痛感。躺在床上看见简洁的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一个青衣男子,他不由开口:“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既然都是江湖人,又何必言谢呢?”那人喝了一口茶,“你是被海匪绑架的百姓?他们要杀了你灭口?”
“……是。”徽风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多说什么。
“海匪真是无法无天了!”那人气的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摞,“不过看你也是习武之人,又是东海人,想来是玄机阁的人?”
徽风哆嗦了一下,想起来今日落到如此田地,固然是东海海匪下了手,但是究其根本,还不是自己的师姐动了手吗?
那一日,她笑容温和,依旧是往日里最有气派最有能耐的师姐,众人皆畏她也敬她,可是一别半年不到,她就对着自己曾经亲自教导过得师弟下了手。
好能耐……也是好狠心啊……
徽风咬着牙道:“我不过江湖草莽,跟玄机阁没有什么关系。”
那人皱起眉头来:“是吗?这倒也是,玄机阁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人呢?你可需要我陪着你去报官?”
“不了。”徽风皱着眉头,忽然道,“不知大侠可愿意代替我,跟东海府传个消息,说是得到恩赏,你我对半平分,也算报答大侠的救命之恩。”
那人一愣,随即说道:“你要我穿什么消息?”
“平定海匪的良策。”
那人又一愣,随即说:“倒是好,只是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你放心,东海海匪要我的性命,我不可能再替他们遮掩了。但是……”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心中暗想“师姐也别怪我,保不住她的良人了。”许久他方平过心气来,笑着对那人说:“还不知道大侠的名讳?”
那人笑着,一脸云淡风轻:“叫我,司徒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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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铮将信递到林辜手中,林辜接过来,淡淡地笑了笑,拆开来看,一边看着一边问司徒铮:“他人呢?”
“还在山下的民宿之中。”司徒铮回道,“你可要亲自审问他?”?“只要我见了他,就要杀了他,哪怕他是我教导过得师弟。”林辜漠然地说,“让他自生自灭吧,他信中交代了海匪每次上岸的地方,只要把这个关口监视住了,就会知道东海海匪的去向。”她缓慢地说,“东海水军不堪一击,除了你,我们之中也没有几个能在水中来去自由的。所以想要将海匪一举灭之,就只有将他们全部引上岸来。”
司徒铮忽然说道:“你是说封海?”?“这些海匪,都是很有经验的海上老手,寻常的海上缉捕,封锁海口不是良策。”林辜缓慢地说,“你先去调动东海守备军,想要剿灭东海海匪,这两百多个人是我们仅有的兵力。”
司徒铮点了点头,转头想要离去,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过脸来看着林辜:“怎么近来议事,杜清都不来?”
“越少人知道,我越安心。”林辜淡淡地说,“对了,东海海匪的二当家罗未康有个独女,是个美人,不知道你听说过么没有。”
“听说过啊,听说她自幼也是在蛮水长大,你怎么忽然提她?是想拿她做筏子撕开缺口?”
“我倒不至于拿女儿的命威胁父亲。”林辜将那封信缓慢地放到桌上,轻声说,“但是做父亲的,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门来,这怎么说?”
司徒铮又愣住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还没到时候。”林辜微微笑了笑,“你先去吧。”
司徒铮令命而去,钟笙自后殿缓慢行过来,手中端着一杯羹:“兰藉给姐姐做了一碗鹿肉羹,说是补气,姐姐要不吃些吧。”
林辜摇了摇头,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郡王被抓走的这几日,你一点东西都没吃,这……”
“你屋子的那位,还是要好好盯着。”林辜缓慢地说,伸手从桌子上端起来一杯热水,“钟笙,你生的这般无辜这般单纯,真的是帮了我很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