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辜抬起脸,看着陆见栖的喉结小小的颤抖了一下。陆见栖垂下眼,却不敢再看林辜的睫毛,怕撞上她的眼眸。他不知道,林辜是否知道她自己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辜实在像个冷血冷心的人,某种程度上,更胜陆见辛。陆见辛的软肋甚好把握,那便是家人,父母,兄弟,杏云,甚至郑寒衣都是陆见辛碰不得的地方。而林辜,她的软肋在哪儿,又是什么,陆见栖没有一点头绪。
可怜她,同情她,佩服她。
可是他也不愚蠢,林辜此时忽然的松动,发生在那一日说,要亲手杀了他之后。
这松动,倒像安抚。
“你若喜欢,我再挑些好的送去。”陆见栖有些急地回答。
林辜淡淡笑了笑:“郡王,我再喜欢的东西,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你可明白?”
陆见栖有些茫然地望向她,那一瞬间觉得她与陆见辛几乎重合成一个人,六岁那一年的除夕夜,他看着父亲将兄长钟爱的猎犬送走,那是他记忆里看到兄长唯一一次掉眼泪,却眉毛都未曾皱一下地扣动连弩将猎狗杀掉。
他不敢置信,质问兄长为何如此。
十二岁的陆见辛之神情,淡泊痛苦的和林辜几乎如出一辙:“我喜爱的东西,要么留在身边,要么彻底毁掉。”
见栖望着兄长,觉得他此时虽然无情可是依旧值得钦佩,于是稚声稚气道:“见栖知道了。”
兄长那个时候的眼眸,已经深不见底,像是一池深渊:“不,见栖,你永远都不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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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气氛忽然沉寂下来,都一动不动,像是冰塑和泥塑的两尊雕像。只是陆见栖的不动自带着不知所措的无奈,像是想要开口,又像是不想开口。林辜的平静,一如往常,像是她生来就不会说话。
许久,陆见栖才攒足了勇气,想要开口,却被林辜抢了先:“听说凤翎阁换了阁主,是个绝世高手,曾六次击败原本天下第一的凤翎阁老阁主杨启,此事,你必然知道更多内情吧?”?陆见栖点头轻声说:“前些日子我也为此事回了一次凤翎阁,我……”门外传来欢呼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扶山王妃的车辇仪仗已经缓缓到了扶山王府门外,婚仪的礼乐早就传了进来,有些喧吵。原本肆意谈笑的众人纷纷涌到门口,一时间府内反而寂寥起来。
林辜原也对接亲,迎轿之事不大热衷,又加上人潮拥挤,林辜手上有伤,不愿去凑那个热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门外丝竹管弦不休不歇,又有清亮的唢呐加进来,甚是刺耳,习武之人最是在意听觉,林辜想身后去掩耳,只是右手包扎的太过严实,她只好放弃右耳的防备。
陆见栖看着身前的林辜举起右手又放下,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头顶树上飘下几朵迎春花,落在她头顶。乌黑的鬓发间,细碎的几星黄色花瓣,像是微不可见的光。
天晴朗,初春风光刚刚好。
他伸出右手,掩住了林辜的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