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持续了四日的高烧,没有一丝一毫缓解退下的趋势。御医来了几波,草草诊过脉便避瘟神般离去,说,哀大莫过于心死,侍子之病起于绝望,非药石可医。
第五日,钟笙回宫,跪在林辜榻前,说了一上午的话,林辜开始烧退。
皇后摇着孩子时问起,钟笙道:“我说,姐姐心事未了,婉妃临终也有托付,离昭大哥尚在天牢,姐姐不能撒手而去。”
最终孩子以陛下与庶妃之子的身份活下来,赐名,亦违,尚无封诰。
太子亦清,襄王亦凌,权王亦照,福王亦池,姜王亦离,名字中皆有大文信奉风水绝佳意。唯有亦违,与太子同为皇后养子,名字却甚不讨喜,一时间广传民间。
陆见辛和陆见栖兄弟,奉旨入宫,为婉妃扶灵出宫安葬。
史书上简单地几乎不会让人停留片刻的几个字“连城二十年春深,妃陆氏殁,同日,皇九子出生,护帝赐名,违。”背后是多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最爱虞美人的杏云。
如同虞美人一般,花瓣质薄如绫,光洁似绸,虽无风亦似自摇,也如花一般命薄,最终凋零
在史书之上,留下一句身死的记载。
就如同襄王之叛,五千多条人命,也不过在史书上留下寥寥几字。所有的呕心沥血,所有殚精竭虑,最后,成了别人通天的阶梯。
钟笙递上一盏茶,林辜没有反应。钟笙反应过来,换上一杯清水,林辜依旧没有反应。
“姐姐,你别吓我。”钟笙的声音带着些许惊惧,“你还有我。”
林辜闭上眼,留下两行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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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出现玄机公子的时候,一共有三个宫女殒命,都是凤澜殿中的宫女。这些宫女的死因甚为统一,就是咽喉处毒针插入,必定是高手所为。而一处宫墙上,是沾满血迹的四个大字。
玄机公子。
一时间,皇宫之中流言又起,玄机公子顾令枫早已去世,那如今,顶着玄机公子名头犯案的,难道是他的冤魂吗?
可是放眼天下,可以将毒针插入别人咽喉的人,行走宫中不受约束的,也不只一两个。
原本此事,身在凤澜宫的林辜甚是有嫌疑,可是玄机公子现身之日,她还在昏迷当中,几波御医尚在研究她的病情,的确没有起身作案的可能。
如今林辜醒来,却与从前性情大改,一日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凤澜殿的偏殿看着亦违,到了深夜也不离去,已经在偏殿的幼儿榻边睡了好几夜。旁人与她说话,她也一概不答,像是魔怔了一般。
陆见辛在良玉宫外跪下行礼,给婉妃最后一次致哀。
他眼眶中是翻涌着的猩红色,扶山老王爷听闻杏云难产而死的消息,悲从中来,昏倒过去。陆见栖也心智涣散,整个家中能够主事的人,能入宫料理一切不出差错的人,只有陆见辛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资格倒下。
“见辛。”太子的声音从陆见辛的身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地悲伤,“节哀。”
陆见辛听见这个声音,眼中的猩红似乎变成了晦涩的墨色,他转眼过来,没有一丝情绪地望着太子:“太子也来了。”
太子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敬和生硬,将语气换的更为和缓:“本宫知道,婉妃去世,见辛你,甚是悲伤。”
“我是自恼,给了别人痴心妄想的机会。”陆见辛缓慢地开口,“辅佐你,原本是看重了你资质平庸,心思浅薄,想着,操控你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如今看来,我的提线木偶已经做出了自灭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