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演出很成功,从团长他们的表现来看——一个个感动的痛哭流涕,泣不成声,灯牌和荧光棒挥舞出了漫天的残影。
江晓俞从来没看过类似的演出,只觉得舞台成本要比林雪外星人小姐那场高出不少。舞台上灯光变幻,后面还有大屏幕和全息投影,小姐姐们一组一组出来唱歌跳舞,全情投入。
然后轮到陈梦茜戴着耳麦出来了,一边跳舞一边唱:
如果你的生活充满快乐
但愿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
我也会一遍一遍为你祈祷
即便狂风呼啸
就算大雨倾盆
哪怕山崩地裂
我也要一遍一遍为你祈祷
Sunshine honey
就是喜欢你
Sunshine honey
我一直会在这里
即使在茫茫人海
只不过是遇见你
幸福就是如此而已
Sunshine honey
没错就是你
……
听到Sunshine honey(三晒哈尼)的时候,毫无防备的江晓俞一口水全喷在李团长的后脑勺上了,幸好团长的情绪已经完全到位,只觉得这是某种激情之下的庆祝方式。
江晓俞也不知道这首歌是原本如此,还是陈梦茜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临时改了歌词。他只是想着,如果这是特意改的词,恐怕正在出差的酒店里看演出直播的党哥,应该是一边咬着被角,一边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吧。
演出结束之后,江晓俞打算自己一个人上街走走,重理一下三观,顺便挥霍一下党哥给的活动经费。
走出红磡体育馆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一个普通的游客了。
江晓俞沿着红荔道,走到了宝其利街,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乌龙茶,又穿过西九龙走廊,走到了忠孝街的一个公园,这时候公园周围的小路上静悄悄的,他步伐轻盈,心情放松。
回想起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以及最近这一阵子发生过的所有的事,自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空巢少年,到昨天差点死在一座离家两千公里远的山上,莫名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像初中时候的第一次秋游,那时候刚认识何芝诺不久,意外的和她在旅游巴士上坐在一起,路上他希望那条盘山公路永无尽头,车就这么一直在夕阳下开。如果人生也是一条盘山公路,他也希望能这样一直开下去。
现如今自己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了吧?江晓俞心里琢磨着,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比右手肿大了一圈……现在的自己,明明应该是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哪个姑娘拖上马背就抢走的呀,可还是这种凡事随遇而安等着别人开口的心态。
不过一想到,自己至少是在变强,心里总是觉得平安多了。
沿着忠孝街一直走,穿过公主道,是一个更大的公园,他用力的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就像在努力记住香港独特的味道。
绕了一圈回到酒店,抱着值回票价的心态,江晓俞又去天台的露天泳池看夜景了。
今晚的泳池有不少人,像是一个旅行团一起的,有个男孩跟何小胖差不多胖,但比何小胖聪明的多,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跟女孩搭讪。
江晓俞又待了一会,困意袭来。
第二天一觉睡到快中午,李团长招呼他赶紧下来到草坪上集合,要走了。
到了机场,阿康和德叔也来送行,阿康说先不走了,要留在香港多陪师父几天。江晓俞最受不了这种送别的场面,可能很小的时候送老江和魏女士走留下阴影了吧。
所以他假装肚子疼,一个人躲进了洗手间。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江晓俞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就有点这种感觉。
其实时间一共过去了也没几天,但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总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很久,在幻想中课桌已经落满了灰尘,章惠莲也已鬓角斑白,同学们久别重逢眼含热泪……
但实际上他刚一坐下,就发现章惠莲把他出卖了,估计是因为对那张假条的不甘心,现在同学们都知道他是个抑郁症患者。因为尘重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呦,病好点没有?”
“经过治疗,已经好多了。”
“上哪个医院了,回头记着给医生送锦旗啊。”
“私人医生。”江晓俞说着,打开了自己偷偷拍的和陈梦茜的合影,那是在小摩托上拍的,当时陈梦茜还没醒过来,正在他怀里靠着。
把照片在尘重眼前一晃,他当时就惊了:“这不是那个……”
江晓俞微微一笑,充满了无限的想象空间,然后不管尘重再怎么满地打滚求着问,江晓俞就是一个字也不说了。
江晓俞邀功心切,但无奈党哥出差学习还没回来,所以一放学他就直奔东直门去了,去见师父。
到了师父的副食店,江晓俞刚要进门,正好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推门从里边走出来,下巴上满是花白的胡子,戴着黑色的帽子,一脸的岁月沧桑,叼着一支比大拇指还粗的雪茄,江晓俞一看就觉得这是有故事的人。
进屋看师父正坐着玩手机,江晓俞赶紧过去给捏背:“师父咱这店里还有老外来呢?”
“那必须的,国际化大都市,再过几年咱这豆制品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我就是传承人。”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没离开手机屏幕。
“嚯,瞧您这意思,那我是不是得赶紧学学?”
南老爷子歪头瞪了他一眼,“说正事,练功要紧,你小子玩这几天又耽误了吧?”
江晓俞突然一个立正:“向祖师爷保证,不但没耽误,还有进步!”
“哦?”
“到后院去,我给您讲讲……”说着江晓俞就把师父扶起来往后院拉。
江晓俞一五一十的,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跟师父汇报了一遍,着重说了说自己是怎么打的,剑气附在桃木剑上是多么的强无敌。
最后还补充了一下:“那个老道士说他是什么欢,还说是一目三尾什么的。”
“嗯,讙,不过那字儿我估计你也不认得。”老爷子充满鄙视的看了江晓俞一眼,“说完了么?说完赶紧练功吧。”
“不是,这么大个事,您就算不夸夸我,也得点评两句吧?我这比武松得厉害吧,那玩意儿当时得有那么大个。”江晓俞伸手想比划一下丧辉变身之后的大小,发现胳膊不够长。
“多大个事……小徒儿我告诉你,过去啊……”老头儿一张嘴,愣了一下,“这一说过去就得退回到古时候了,反正那会儿讙这个东西常见的很,有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就跟现在山里的野猪狐狸大灰狼差不多,不过现在倒是少了。”
江晓俞彻底惊呆了,他觉得要是这样的话,古代人的生活那可太艰难了。“后来呢?怎么就没了?”
“吃没的。”
“……”师父的回答超出了江晓俞的想象力。
看江晓俞一脸懵圈,南老爷子指了指葡萄架那边,示意过去坐下说,“现在关于讙的记载里,是这么说的——西水行百里,至于翼望之山,无草木,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
老爷子说的摇头晃脑,像个教书先生,“这里最后一句的意思是说,讙,养在家里可以辟邪,吃了可以治病。至于这句话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已经查不出来了,但自从这个说法流传开了之后,这世上的讙就越来越少了。”
江晓俞只能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民以食为天,简直了,从漫山遍野的大怪兽愣给吃成了保护动物,果然是我们大美食民族干出来的事。突然又想起党哥说过的话,不同版本的记载,往往隐藏着其背后的目的,江晓俞追问道:“师父,会不会是有人想害他们,故意编出来的?”
“很有可能。”南老爷子点了点头,接着说:“就说养在家里能辟邪这事吧,辟什么邪?怎么辟的?没人说的清楚,你不养它就肯定要出事么?鬼才知道。再说记载里的那个服之已瘅的‘瘅’,指的是劳累之病,说通俗点就是虚了,吃了这讙就能大补,壮阳药么。”
江晓俞一听就明白了,合着跟现在的保健品一样,都是话术,摇着头说:“歹毒,太歹毒了。要说还是这笔杆子厉害,几个字几乎灭了人家一族。”
“可不是么,江湖险恶,人心歹毒,你小子以后也得注意点。不过就你这猥琐的样儿,一看就是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倒是也让人放心。”
“……”江晓俞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
南老爷子说完站起身来,指了指院里东墙根下的几个木头人,“别扯这没用的了,来干点正事吧。”
江晓俞不在的这两天,老爷子从自建房里把祖传的宝贝木人取出来了,擦的干干净净摆好了等他回来。
原本以为至少十几年的剑气修行提前结束,按照南老爷子的课程表,下一步就该是“观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