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俞没命的往前跑,巨大的铲车紧随其后,小巷里无数的东西都被碾成了碎片,浓烟与尘土混合在一起被铲车推着向前涌动。
他根本不敢转身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毕竟人的肉体怎么可能对抗这种上百吨的钢铁巨兽。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是从远处一枪干掉驾驶员,但这也是以整个驾驶室没有防护为前提的。
可这群暴走族在这个问题上显然事先有过考虑,这辆巨型铲车就是以最终兵器为目标建造的,它的驾驶室被带孔的钢板围了起来,像一个铁铸的棺材,里面是铁的王座。黑铁上斑驳着红的锈,被火红的涡轮和浓重的黑烟映衬着,竟然有了些许黑暗蒸汽朋克一般的史诗感。
远处一声枪响,在今天,这个本该陌生的声音却始终牵动着江晓俞,AR15自动步枪的声音算不上有特点,但他一直在留心这个声音,在心里计算子弹的数量——现在应该是最后一颗了。
韩凌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个敌人的视线之内,所以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打空弹匣,她就应该穿上靴子找地方躲起来了。而这最后一颗子弹就落在了铲车其中的一颗涡轮上,火红的涡轮嘶嚎着慢慢停下,逐渐黯淡成漆黑的一团。但这钢铁的巨兽仿佛只是咳了两声,这点小伤根本无法阻止它的前进。
声浪从后向前推着他,墙壁、铁门、管道在铁齿的前方分崩离析,前方开始传来引擎的声音,这该死的暴走族竟然比想象的要多的多。他在心里咒骂着,已经有了走投无路的预感。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停下思考战术,血液都去了肺里还有两条腿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大口喘着气,吸进去带着汽油味的空气。他突然放慢了脚步,盯着前面的一堵矮墙,他想让腿上的肌肉缓一缓,哪怕休息上两秒钟也好,过一会儿他就要踩着这堵矮墙一跃而起。他想赌一把,直接跳到驾驶室顶上,试着用灌注剑气的手刀剖开驾驶室的钢板,钻进去干掉里边的机师,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角,直接把他拖进黑暗的角落里,江晓俞第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出这是谁,却直觉般的放弃了抵抗。这就像你喜欢的人站在你身后,虽然你看不见她也闻不到任何气味,但就是半身酥麻,就是仿佛知道所有这一切。
在两座楼之间的缝隙里,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按在江晓俞的肩膀上,示意他先不要动。自从来到学院之后,沈语凝就不再使用任何香水之类的东西,所以身上只有那种天然温暖的味道。
“那个东西帮他挡住子弹,也会遮挡视线。”沈语凝小声对他说。
江晓俞如梦初醒一拍大腿,恨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拍大腿这“啪”的一声还是换来了沈语凝鄙视的眼神。
“这边走。”沈语凝转身带路,往黑暗的深处走。
“韩凌呢?”
“在前边,放心。”
他们刚钻进两座楼之间漆黑的夹缝,背后老旧的红砖楼就塌了一半,碎砖封住了刚才进来的狭窄入口。
废旧的工业区里,破旧的建筑密密麻麻,被红砖楼围在中间的是个废弃的幼儿园,建筑还完好,只是秋千和跷跷板上带着些铁锈,甚至连窗子都还是透亮的。但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废弃已久的地方,因为缺乏那种所谓的人气,江晓俞见过一些在铁道旁边的住宅小区,哪怕是在城里,就在公园旁的铁道边上,也会因为“人气”都随着铁轨奔向远方,而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凄凉。
这种感觉正如眼前,韩凌坐在滑梯顶端的铁栏杆上,看着沈语凝领着自己到这里——江晓俞甚至感觉这种画面一早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强烈的既视感,甚至能感觉到肾上腺素在胸腔里流动。钢铁、废墟、末日,巨兽与滑梯上的少女,如果一个是淡蓝色短发,一个是褐红色双马尾,那就值得上大哭一场。
四周的引擎声逐渐密集起来,也有零星鸣枪的声音。“估计他们是在废墟里找我呢,寻找我被铲车碾过的碎块。”他朝滑梯上坐着的韩凌说。
韩凌撇了撇嘴角说:“那现在怎么办?”
“先想办法离开这,改装厂炸没了,就当出了口恶气,先离开这再做打算。”江晓俞往前面望着,因为背后的路已经堵上了。“你们刚才是从哪边过来的?”他接着问道。
“这边。”韩凌从滑梯上跳下来,指了指江晓俞左手边的一条狭窄的通道,“不过我们进来以后就有座楼塌了,那条路已经不通了。”
“楼塌了……!”江晓俞心里一惊,他没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在自己心里思考,如果这是巧合也太巧了,都是进来之后塌了楼。难道是这些暴走族突然之间变聪明了么?还是连这些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那他们到底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嘿,怎么了?”韩凌看江晓俞愣住了,在他迷离的眼前摇了摇手掌,“现在离开这儿只有这条路了。”她又往江晓俞的右前方指了指,工厂车间一样的建筑物里满是各种加工用的机械,黑色的油污几乎覆盖了所有的东西,纵贯车间的走廊尽头是一道门。
江晓俞先看了一眼沈语凝,她依然面无表情,尽管以她“人形数据库”水平的智商知道了退路两次被封这种巧合,还是没法从她脸上读出任何额外的情绪。
“那走吧,就这边,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江晓俞小声嘀咕着。
“是祸躲不过。”沈语凝罕见的接下这个话茬,默默解开了那个从不离身的包裹。
这是江晓俞第一次见到她手里的赤霄剑,没有剑鞘,只是被层层包裹着,古朴的剑身泛着淡淡红晕,刃如霜雪。“嚯~!”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只觉得这世界越来越精彩了。
“赤霄剑,据说出自宛渠国的铸剑师。”沈语凝转头看着他说,“看来这个宛渠国,跟咱们还真是有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