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晓俞来说,眼前的这个身影或许并不适合用熟悉来表示,更应该说是镂心刻骨……或者念念不忘。
他永远记得玻璃幕墙后面那个瘦高的人,白色翅膀展开之后,看起来纯洁无暇,又透漏出混乱的恶,就像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这个人就在神圣与堕落的分界线上徘徊。
来不及跟周萌多解释,他赶紧钻进人群,追了过去。
绕过街角的画廊,在古董书店的旁边,蜿蜒的小巷空空荡荡指向远方,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却没一个踏足这里,除了那个身影。
江晓俞跟着他拐进了小巷,巷子很深很长,他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嘿。”
回过头来,李逸臣正坐在一尊斑驳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雕塑上,盯着他说:“又见面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见面方式,江晓俞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把双手插进裤兜里,故作镇定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李逸臣微笑着说:“不过,对于一个活的太久又还有大把时间的……人来说,活着的目的倒是非常简单。”
“什么目的?”
“看有趣的新鲜事,猎奇、八卦、绯闻什么都行。但是自从我把大英图书馆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之后,这种乐趣就越来越少了。”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想这一次应该不是偶遇吧?”江晓俞目光环视四周。
“当然,对我来说现在最有趣的就是你了。”李逸臣伸手指着他的眉心,“所以我忍不住要来看看你,顺便给你一些忠告,哪怕这样做会给我自己带来麻烦。因为那种漫长的寂寞和无聊,简直是太可怕了,而我又实在不甘心结束自己。”他又用力摇了摇头,“没有意思……”
江晓俞感觉自己面对着的,是一个手握四十米大刀的精神病人,在那场阴暗地牢里的死亡游戏中,面前的这个人就不止一次的说过期待自己的话。强大的对手会让人燃起斗志,而真正的恐惧永远来自于未知的领域,就像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强大而又捉摸不透。
他颤颤巍巍的说:“给我什么忠告?”
“这次的拍卖会,希望你躲得越远越好,虽然这件事不应该我插手,虽然你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真的成长。但是现在的你,恐怕还远远不是那两只虫子的对手。”
“要说的就这些,我也该走了。”李逸臣站起身来,“希望还能见面,你要努力活着。”说完转头朝小巷深处走了,边走边唱道: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
眼看着这个男人越走越远,江晓俞突然感到一阵恍惚,眨眼之后发现自己正站在古董书店斑驳的红砖墙下,面对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
刚刚那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或者说,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有点犹豫了。
江晓俞一路失魂落魄般的回到酒店,推开门看到周萌已经在房间里。
没等他解释,周萌反倒抢先说起来:“其实刚才我一直在后边跟着你,那个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你的肩膀,说了句话你就愣在那不动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着他离开了书店门口,一路尾随,发现他也住在这间酒店里,登记的名字是李逸臣,但他一回来就退房离开了。”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死亡游戏的主持人,那天他就在你们来之前的一刻离开了。”江晓俞坐在地毯上,目光有点呆滞。
“哦~”周萌感觉有些意外,“就是有一双翅膀而且羽毛可以穿透空间的那个?”
江晓俞点点头没有说话。
“照你这么说的话,无论如何他应该是个高手,看来应该知道我一路跟着他,是故意暴露的。”
“他这样图什么呢?上次还像只猫一样,看着抓来的老鼠在笼子里死斗,这次又故意向你示弱?”
“他应该是在表示友好。”周萌一手托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表示彼此透明,互相没有威胁。就像握手原本是为了表示手里没有武器一样,是一种友善。”
江晓俞背靠着床,把头紧贴着膝盖说:“不过我确实没从他脸上看到杀意,上次他说期待我成长,这次又让我努力活着,就好像我是他放养的小宠物……”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周萌从背后揉乱了江晓俞的头发,“既然他是那么厉害的话,今天却没有一见面就秒了你,只能说明不是敌人。该知道的,你早晚会知道。”
这时候江毛毛也蠕动过来,贴着江晓俞的大腿撒娇,似乎也想安慰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一阵阵的心绪不宁。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肚子饿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周萌一下子从床上蹿起来。
“不会又去烩面吧?”
“当然不是,我请你吃法式大餐,蜗牛鹅肝红酒,给你压压惊。”说着一巴掌拍在江晓俞后脑勺上,“局里不报销这可是我自掏腰包呦,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来!”
……
……
银塔餐厅La Tour d’Argent位于塞纳河畔,算得上是欧洲餐厅的始祖,餐厅自称始建于1582年,当然是否真的如此也没办法考证。
翻开菜单江晓俞就开始撇嘴,虽然不认识法文,但他认识后边让人感到惊悚的标价。
周萌点了银塔餐厅独一无二的招牌菜——血鸭,据餐厅主厨讲解,所有用来做这道菜的鸭子都是提前“绞死”的,也就相当于上吊,为的是防止鸭血流失……
他刚说完,两个服务员拿着一套纯银的工具过来,把鸭子装进去,然后转动把手,像压榨5s级花生油一样,当着两个人的面把鸭血髓压榨出来。红白之物咕嘟咕嘟的流进白瓷碗里,莫名的有种邪典味儿的仪式感。
明明想吃顿好的压压惊,结果江晓俞感觉更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