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萌开了一辆红色的双门越野车来接他,江晓俞坐在副驾,回头看见后座上放着两个巨大的户外背包,看来是此行的装备。
从阜石路转到西五环,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江晓俞难得有这种坐私家车的机会,最初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过了之后,便把车窗放了下来,享受着兜风的感觉。
“你们这工作真不错,又是大摩托,又是越野车,待遇不错吧?”江晓俞趴在窗口,看着路旁的景色飞逝而过。
“不错个屁!水里来火里去的,不安全又没保障,车都是局里的,你以为是我自己的呀!”风噪从车窗外涌进来,周萌只能大声喊着,“但是没办法呀!已经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了,这辈子是回不了头了。”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向后拢着头发。
“说的好像你是电影里的卧底一样,有什么回不了头的?我有个朋友,也是你们这样的人,现在就隐居在胡同里,我看也挺好。”江晓俞想起了党哥。
“没那么简单,我们是没办法真的斩断过去的,连身份都没有怎么融入社会。总之,想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来世的吧。”
“普通人有什么好,你们又厉害,活的又长。”
“我们不是每一个都厉害,更不是都活的长。”周萌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说点开心的吧,你那个小宠物呢,放出来让我玩会儿。”
“我觉得挺危险的,就没带它出来,再说它跟你又不熟……”
“真抠门儿,就给你那小女朋友玩是吧?”
“……”江晓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此时电台播放着的是不良人的新单曲《暖气》:
我把七月的风存起来
寄给十二月的你
风里还带着牛角花的气息
金子般芳香
那时的游乐场不会打烊
旋转木马飞翔
但起风了
孩子们就要散场
十二月的风带着七月的香
寂寞暖气
安静望天窗
……
电台的声音断断续续,说明车子开进了山区。又过了没多久,便到了老葛家的院子外面,大门紧闭,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江晓俞之前打听过,村里的人说老葛失踪之后,二宝就让远房亲戚接走了。他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又想不到还能怎么办,看着院门,心里一阵恍惚。
这时候周萌把两个背包从车里拿了出来,直接抛过院墙,砰砰两声重物坠地,江晓俞也回过神来,两人翻墙进院。
之前进入的地方已经被重新封了起来,江晓俞重新把石板撬开,周萌则在旁边拍照。
“来,看镜头,摆个姿势,哎你除了剪刀手还会别的么?”不能笔个芯么?
咔嚓一声,江晓俞背着大包呆若木鸡的瞬间被成功抓拍下来。
“你给我拍照干嘛?”
“谁拍你了。”周萌指了指重新打开的洞口,“你是背景。我把照片和地址发回局里,最近人手太紧,回头得把这个出入口控制起来,或者通过安全的渠道交给文物局。行了别傻站着了,进去吧,咱们快去快回。”
故地重游,轻车熟路,没用多长时间,两个人就到了青铜大桥前边。
周萌找了一块河边平坦的空地,从背包里取出地图,一边拿着手持的GPS接收器,在地图上做着标记,一边头也不抬的对江晓俞说:“船在你的包里,取出来打上气,气打足点别偷懒。那个红色的小袋子里装的是修补贴,背面写着使用方法,修补贴要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万一半路船漏气了你可得手快点……”
“霍~你这么一说,感觉你这船是在两元店买的。”江晓俞一边吐槽,一边把船拿出来打气,还特意用力捏了两把,“感觉质量还行啊,没你说的那么不靠谱。”
“当然没那么不堪,我只是说以防万一,不过要是真有一群食人鱼追着咬咱们,那也只能让李局长明年今日给咱们多烧点香了。”说完,她把防水地图装进胸前的口袋里,两个人抬船下水,顺流而去。
江晓俞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只短桨,好在一路顺水而行,水流也相当平缓,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他在心里盘算着后面的路程,如果真是跟传说里的一样,这条河先要经过御泉山寺庙的地下,再绕到北海白塔的下面,或许还要去北新桥兜个圈子,这样一路通到紫禁城的地下某处,就算是直线距离也有差不多50公里,至少要这样漂上两三个小时。
四周风平浪静,黑暗中只有河水蓝色的荧光指向远方,两岸通天一般的树干林立,贯通着整个地下空间,仿佛是由它们支撑起了地上的整个世界。
河水里有叫不出名字的小鱼,身体晶莹剔透,追逐着船尾的水波,偶尔传来一阵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叫声,余音隐秘而遥远。置身此地,难免便有了一种不在人世的感觉。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地方有古怪?”江晓俞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谁听见一样。
“嗯,回去我要写一份报告。”周萌回手一指他们来的方向,黑暗中一条蜿蜒的蓝色线条,在极远处消失在某个弯角,“让局里尽快派人去上游看看,我猜那里肯定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说不定是这一切的起源呢,神秘古代文明的源头,妖怪们的老家……”江晓俞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山海经里确实有记载,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这里描述的地方虽然不一定是现在的昆仑山,但在西北方向应该是没错的。还有一种流传的说法,说这个昆仑墟其实是现在巴基斯坦的哈拉帕古城,不过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呢。”周萌一边说,一边拿出夜视望远镜四处观察。
“话说……你们这边,总有些人活的更长一些,难道有些情报就没有流传下来么?”
“斗争比你想象的要激烈的多,那些躲起来的人毕竟是少数,你知道的越多,也就越难抽身。更何况,我们的生命终究有尽头,而那些东西只有周而复始的轮回,以有涯逐无涯,太难了。”
江晓俞听的云山雾罩,刚想再问,周萌把手里的望远镜递了过来,又朝远处一指,“看那,树干上面。”
夜视望远镜举在眼前,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幽深的空间里浮现出一些隐约的绿色线条,在远处的巨大的树干上,凌空极高的地方,居然有一间几乎腐朽殆尽的寺庙,此时再向周围望去,才发现每一根树干上都有这样的寺庙。
诵经声穿越过遥远的历史,仿佛回荡在江晓俞耳边,那种声音庄严宏大,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下来。
下水两个多小时以后,水路开始急剧收窄,一个转角过后,眼前突然便没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