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大汉让开了一步,惜竹这才看见他们身后所站的女子,乃是方才跟着那个神经病的粉衣女子,只是刚才还柔弱可人,如今看着惜竹却是一脸怒意:“说,你跟夜痕哥哥是什么关系?”
夜痕哥哥?关系……?
惜竹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实话道:“我根本不认识他……”只不过这个神经病却要追杀她。
这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那粉衣女子不耐烦的怒道:“洑城苏太师府中的小公子苏夜痕,你难道会不知道么?在这里装什么傻!”
苏太师府……诶等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那粉衣女子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警告你,管你们什么关系,以后离夜痕哥哥远一点儿……”
惜竹闻声一愣,道:“这句话应当我对你说才是。”那个神经病就算不是那为祸世间的魔灵,也并非善类。
只是这女子却偏生不知道好歹,对着惜竹骂道:“本小姐同夜痕哥哥乃是青梅竹马,你算个什么东西!本来还只是想警告你一下,但瞧你这口气,是执意要与我作对?”
“我……?”惜竹一脸无奈,她分明是好心相劝。
那个女子说着眼光上下打量一番惜竹,“瞧你这身素净衣裳,我告诉你,苏太师府可不是你这等乡野女子能高攀得起的!”
惜竹指着自己的鼻子,她?乡野女子?
低眸望了望自己的衣裳,虽然不如月娆她们骄奢华丽,但也由花灵谷上等的青蚕丝所制,实乃无缝天衣,怎么就……有人以貌取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以衣服的颜色取人。
“……”惜竹望着这个心思幼稚且眼光还极差的女子,抚了抚额头,看她这满心的愤怨和妒忌,心中了然,她大概是那神经病的爱慕者了。
就凭那个神经病多看了她几眼,这女子就要找她麻烦,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神经病的爱慕者果然脑子也有坑。
眼下这三人将惜竹堵在这巷子口,倒是颇有几分找麻烦的架势,惜竹叹了口气,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翔浅水遭虾戏。
骨伞之中虽贮藏千年灵力,只是那仓神老头又没说明白,搞得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象骨伞如何使,这没有灵力的神仙,与寻常凡人气力差别不大,如果真与这三人硬碰硬,怕也未必是对手。
虽然说她是打不死的,但是打在皮肉上的痛却不是虚的,更重要的,这阿娘寻来的古竹稀有得很,万一打残了她还真不知道再上哪儿寻幅与这仙魂契合的身子去……
想了想,好仙不吃眼前亏,惜竹退了两步,准备寻个契机跑掉,却被一人拽住胳膊:“咱们小姐话还没说完呢,不许走!”
“……”惜竹拧眉回头,真是些麻烦的凡人……
这一回头,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人脸色煞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怒睁着,竟然流出黑色的血来,嘴唇颤抖着亦有黑血流溢,喉咙之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哀嚎,抓着惜竹手一松,就那样倒了下去。
惜竹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手臂,再看向地上那人的时候,那人皮肤已腐烂得不成模样,只是惊恐地睁圆着眼睛,模样宛若地狱之中上来的厉鬼,可怖至极。
他挣扎了片刻,口中呜咽渐渐气若游丝,接着便没了声息,只剩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充满惊惧地望着苍天……
女子的尖叫声随之而来,待惜竹再回过头来时,方才那个粉衣女子已经吓得昏厥了过去,另一名粗壮男子早已被这一幕吓得口不能言,竟连自己主子也不要了,踉跄着后退,落荒而逃。
这死尸,比之前看到的任何尸体都要可怖得多,惜竹从来没有见过人可以如此残忍而痛苦的死去,况且只是一瞬间……
望了望自己的手臂,又抬头望了望四周,巷子里并无其他人,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尸体似乎是在一瞬间腐烂,空气中弥漫着恶臭,惜竹上前一步正欲打探这人的死因,却被一道娇柔的声音喝住:“姐姐不要靠近他!”
抬头,这才发现身后那屋顶上坐着一个赤着脚的红衣姑娘,脚腕上环了圈金色铃铛,再往上,是那双黝黑的眼眸,那眉心的一点红朱砂亦格外惹人注目……
羌国公主……姜妙绒?
巷子幽深,姜妙绒咯咯笑着,声音清脆,双眸天真,宛如一位不涉世事的少女:“这人中了毒,姐姐应当走远点才是……”
是她……望着这个小姑娘时,惜竹只觉得胆战心惊。
充斥在幽深巷子里的恶臭愈加浓重,目光再次扫向那具尸体时,惜竹也吓得睁大了眼睛,不由捂上了口鼻……
那死尸竟然只剩下一副腐烂成黑色的皮肉,那口鼻之间,伴着粘稠的黑色血液流动,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黑虫不断爬动着……
惜竹她活了三百年,自认为这人世间应当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她。
而今见到这样可怖的一幕,惜竹却是浑身发抖,头晕目眩,脑袋发麻,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移动,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恶心,闭眸转身,朝着巷子的另一头慌张离去。
姜妙绒却仍然是笑着,一双赤足一跃落到了地上,走向那死尸,深深幽巷,一阵诡谲无比的细碎铃铛声响悠悠荡荡……
她伸出手,无数黑虫像是被她召唤一般,从那具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尸体蜂蛹爬出,沿着石砖缝隙爬向她,顺着她的赤足向上爬动,有些小虫甚至还钻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她似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是望了眼地上的尸体,又望向那巷子尽头消失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眼角眉梢流露出哀凉之意:“妙绒只是想要帮助姐姐呢……”
……
出了那巷子,惜竹走了好几条街都没有缓过神来,好一阵手脚疲软。
望着这荒凉的街道,不知是走到了哪里,看这天色,已时至黄昏。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那道士回来没有,有没有事?
天阴沉沉的,刮了几阵凉风后,接着便淅淅沥沥下了些黄昏雨来。惜竹本想寻个人问问路,回到原来的客栈去,只是这原本繁盛热闹的街道此时却是荒无人烟。
彼时天地笼罩着一抹暗沉的黄,空中有细毛毛雨倾斜洒下,寂静又诡谲无比,街上无一行人,就连周遭的商铺也仅有两三家半掩着门勉强算开着。
也不知是何人作孽,这接二连三的掏心惨案竟蔓延到了洑城外,现在洑城的百姓也开始惶恐不安了……
能如此大胆在国君脚下犯案,极有可能不是凡人吧。
正思量,忽然传来一阵沁入心脾的酒香,丝丝入鼻,很好闻。惜竹抬眸,是一家正大着胆子开着的酒馆。
方踏进门槛,本是想问问路,却堪堪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白袍墨发,支着腿,斜靠在木桌的一侧,手中提着一只酒坛,正仰头罐着酒……
“……”
这死道士……
她担心了他一天,这厮竟然在这里悠闲自在地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