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烟水照晴岚,卷香风十里珠帘。人人都道江南好,地灵人美,何况进贡的轻纱软缎做成的衣裳。那日冬雪听了吴忠的禀报,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心生一计,附耳过去,与他交代了事情,笑得狡黠。
“娘娘,做酒酿圆子的糯米粉没了,奴才去内务府取”冬雪站在门口回了话便没了踪影。
待敏溪回过神,只见微动的门帘,失笑,没了倒也无事,难不成一日不吃还不活了嘛,再一想,这丫头惯是将自己护得紧的,遂摇了摇头,罢了。
冬雪取了东西,抱在怀里,时而望天时而看地,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独自笑出了声。
“梁九玏”抬头间瞧见了呆鹅,扬着下巴唤了他的名字。
正与小全子说着话,侧头一看,立时朝小全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下去,几步迎了上去,笑着脸,问道:“冬雪,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低眼一瞧,她手里抱的包袱,有些疑惑,“哟,这是给皇上送什么来了”,说着便要去接。
“啪”,冬雪拍了他的手,白了一眼,“可别乱碰”,可因着有事相求,微微一笑,“我有事求你,不知你帮不帮”。
“什么事儿啊”梁九玏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还是头一回找他帮忙。
冬雪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向他招手:“过来”。
“哎!”赶紧俯身过去,听着冬雪软侬耳语,耳尖燥得慌。
“可记下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娘娘该寻我了”冬雪挤了挤眉眼,抱着包袱转身快步离去。
梁九玏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尖,笑得不好意思,“记下了”。
敏溪翻着账本,心中思忖,皇祖母前日与她提了,宫中虽是添了位阿哥与格格,可也是子嗣稀薄,从八旗中再选些德行贤良的送进宫。且与玄烨约定好,每月只初一十五过来,再不能多了。不知是那日在慈宁宫,皇祖母的话让玄烨有了忌惮,昭妃再无往日盛宠,慧嫔倒拔了尖,众人皆猜测是昭妃没了皇嗣,失了圣心。
“娘娘,娘娘,奴才拿了好东西,您且先瞧瞧”冬雪风风火火的拿着东西进来。
敏溪侧目,疑惑的看着她手中的衣物,“这是何物?何处得来?”,一看便知不是满蒙女子所着之物。
“回禀娘娘,这是奴才去内务府瞧见的,说是江南织造府进贡的香云纱,皇上吩咐除了慈宁宫做沙帐,余下的留给各宫主子,奴才听闻江南水乡女子流仙裙美极,娘娘天生丽质,何不试试,也好让奴才们开开眼”冬雪放了衣裳于桌案上,不顾体统竟要拉敏溪起身。
“皇祖母最是厌烦江南女子之态,言之红颜祸水,若是被皇祖母知道了,挨了罚,你又要哭鼻子了。况且皇后哪可如此胡闹,不成规矩”敏溪惊了一跳,这妮子怎的如此大胆,忙推拒着,传了出去还有何威严,六宫如何能服。
冬雪不罢手,依旧劝着:“皇上今日不过来,您就在里屋换了,与近身的几个逗个趣儿,也好打发时候,无人敢传。奴才还与珍月姑姑学了好多天梳髻呢,娘娘便试一试,全了奴才的心愿吧,奴才自知如此是大不敬,事后任凭娘娘发落”。
六岁便跟在身边,情分深厚,头一次拉了她胡闹,幸而今日玄烨不来,叹了口气:“只半个时辰同你胡闹,且再无下回了”。
冬雪欣然应好,唤了芷兰进来,帮着一起为敏溪更衣。
棋局就快收尾,乾清宫已议完事,玄烨喉咙发干,端起茶,饮了一口,不甚在意的问道:“方才,你与谁人在殿外说话,可是有何要紧的事”。
“回皇上的话,是冬雪姑娘,说是皇后娘娘近日咽喉不舒服,坤宁宫雪梨分例已用尽了,皇上不是吩咐过可到乾清宫取吗,姑娘过来找奴才取点”梁九玏回着话,可心里打着鼓,佛祖老天爷啊,仅此一次,若不是冬雪来求,且又无关紧要,便是死也不敢欺君。
玄烨顿了一下,盖了茶盏,思量再三,还是从了心,沉声吩咐:“去坤宁宫,不许声张”。
“嗻”梁九玏静静的跟在后边儿,招了几人跟着,并未宣轿撵。
方至坤宁宫门口,竟闻得里间嬉笑打闹声,玄烨阻了小太监禀报,自去一探究竟,未察身后的梁九玏笑得欢喜,拦了身后跟着的人。
轻着脚步,掀开内间垂帘,惊得说不出话来,敏溪的笑还未收回,轻罗衣裙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惊鹊髻上的彩蝶纷飞金步摇闪着光芒,眉间朱色梅花花钿衬得肤白如雪,轻纱广袖流仙裙腰间系着缎带,柳腰盈盈一握,胸前凝脂更是晃得他移不开眼。
本是与芷兰打趣,回过头却见玄烨立于门间,灼灼的盯着她,目光如狼似虎。霎时羞红了脸,即刻行了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都退下吧”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敏溪自是知道如此便是涌了情欲,愈发的不敢抬头看他。冬雪抿着嘴笑,拉着芷兰退出殿去,关了门。
玄烨一步步走过去,正如每次围猎时,看中了猎物,不得到绝不罢手,长臂一揽,将敏溪箍在怀里,细细的瞧着,好似真怕她羽化登仙,只令他见之忘俗。
“皇上怎的这会子过来了?”敏溪双手推着他,别过眼去,心虚的问道。
“怎的?难道这不是穿给我看的,反是穿给奴才们看的?我还比不上你身边的奴才不成?”霸道的语气中带了不愉,若是他今日不过来,她便不打算给他看了不成。
敏溪微微头疼,这是如何说的,只反问道:“皇上可喜欢?”
玄烨不答,只往她颈侧去,含了软肉吮着。
敏溪又是一惊,使着力推他,猛然怒瞪着:“玄烨!”。此时可是白昼,且不说皇祖母那儿交代不过去,即便是她也拉不下脸与他行闺房事。
竟见他低低笑了起来,“不叫皇上了?你若是还要同我如此生分,我有的是法子治你。既是成了我的妻,便再离不得,人如此,心亦是”,手下又使了几分力,直往自己身上贴。
一如既往的霸道,却暖了心,松了手,环了他的肩,可不知如此一来,他低头时瞥见胸前丰盈,眼眸忽暗,喉头滑动。
“诶!你这是做什么!”还在品着他说的话,突然被抱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一汪秋水剪双瞳,心中燥火愈盛,将她扔在床上,去解她腰间的缎带,层层叠叠,急得额间冒了细汗,“怎的如此为难于我”,没了耐性,手下用力,扯断便是了。
敏溪急了,去按他的手,却被反扣于耳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堵了话语,含了呜咽。
冬雪站在门外,细微听得娘娘娇弱的直呼轻点儿,心花怒放,心里求着:只盼娘娘早日为皇上诞下嫡子,再不受人欺负。
石榴花开,点点串串,绿荫里闪着嫣红,似团团火焰。棋局收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来人,召鳌拜进宫觐见”玄烨里衬穿了软猬甲,立于铜镜前理着衣襟,眼神肃杀。
鳌拜接了圣谕,不疑有他,独身前往,辅一迈进乾清宫门槛,便见玄烨一人坐于龙椅上,疑惑只是一瞬。在行礼须臾间,一群侍卫冲了出来,关死了大门,疯了一样攻向他。
未料到此景,没有防备,被一拳打了个趔趄,可曾经满洲第一勇士怎可惧怕,与侍卫动起手来。“皇上这是何意!”鳌拜恼了,竟往玄烨的方向去了。
立时噶布喇带着人从一侧出来,护在玄烨四周。玄烨不答,只看着眼前的情景,胸有成竹,天下之主之气势,睥睨着那乱臣贼子,只为舒那一口多年来憋闷的怒气。
纵然曾征战沙场,体魄强健,却已老矣,侍卫正值锦瑟年华,生龙活虎。且双拳难敌四手,不经意间被扫中膝后腘窝,重重跪地,牵扯旧疾,难站起身。侍卫一拥而上,将其制掣,枷锁上颈,铁链挂腕,再不复当年威赫。
“皇上,鳌拜已拿下,请皇上定夺”噶布喇跪下请旨。
玄烨盯着鳌拜,见他眼里不甘,斜着嘴角,冷言吩咐:“鳌拜,妄称顾命大臣,窃弄威权,实为不忠,着削其爵位,没其家产,暂由宗人府收押,其党羽班布尔善等,皆伏诛”。
“呸,小皇帝,我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一时不察,竟中了圈套,哈哈哈,太皇太后是不会杀我的”鳌拜吐出口中的血,得意道。
“还不拉下去”梁九玏唤着人,这帮不长眼的,等着给万岁爷添堵呢。
玄烨不以为意,如今鳌拜已成阶下囚,不堪在意。方坐下,正欲宣索额图,却见梁九玏领了江德福进来,心中一紧,坤宁宫可是有事?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奴才恭喜皇上,今日太医为娘娘请平安脉,诊出娘娘遇喜两月余了”江德福一脸喜色的道着喜。
刹那间,眼神清亮,“哈哈哈,好好好,这孩子是个带福气的”玄烨站起了身,欣喜得来回踱步。
“奴才恭喜皇上,您就快有嫡子了”梁九玏虽是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是怀的阿哥还是格格,可皇上这连着三个好便可知,这位小主子同其他是不同的,先说了吉祥话。
“赏”玄烨心中溢满欢愉,虽是已有两个孩子,可终究不是心爱女子所生,“摆驾坤宁宫”,实是等不及,长腿一迈,去了坤宁宫。
此时满室喜悦,冬雪与芷兰更是盯着自家娘娘瞧个不停,惹得敏溪好笑。
“敏溪!”玄烨进了门便寻人,见她侧躺在软塌上,两步过来,坐于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奴才们知趣的退下。
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绯红悄悄爬上耳根,敏溪娇嗔道:“你看着我作甚”。
玄烨闷笑两声,将目光移至她的小腹,轻声道:“可让阿玛好等”,不知怎的,手就这么摸了
上去,上扬的嘴角舍不得落下,柔情满怀。
敏溪附上他的手,温柔喃语:“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