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门把的尹满天僵硬在原地。
姜依芯并没有看向他,但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适。“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绝对不会做出违背约好的事。以后你们仍然会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父子。”
片刻后,她听到门被打开,紧接着是尹满天的声音,那是这些年来他与她最后的一句话。“以后你可能都不再适合呆在这里了。”
那时姜依芯并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意思,更没有去深想。当时的她心已死,活着的不过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一直直到一个月后她才明白尹满天那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之后的身份真的不再适合住在那间房子里。
更直到四年后的今天,在知道尹厉恩订婚的消息后,她又明白,当年尹满天的话是说从那以后她都不再适合呆在这座城市里了!
原来有些伤,即便结了疤,也会痛得让人无法忍受。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感觉都一样。
人群的热闹声把姜依芯的思绪拉回现实。她隐约模糊的听到前来的客人跟中年男人表达着对新人的祝福。不管是真情还是虚假,各自都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姜依芯看着尹满天跟一对夫妇谈笑着进了大厅,腿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明明是想要离开的,难道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她相信今天里面的男主角就是那个让她日思夜念的人吗?难道当年的她输得还不够惨吗?
可不管怎样,她的腿就是不听使唤的向里面跨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出门前特意对自己打扮了一翻,妆容虽算不上华丽,但勉强还算适合这样的场面,门前的服务生竟没有拦下她。
主场内,衣着花花绿绿的人们互相敬着美酒,谈笑风生。唯独她姜依芯的心思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从身边经过的人不约而同的向她投去异样的眼光,偶有一两人还会在她离开后对她窃窃私语,而她早已无心顾忌那些。
人太多,在人群中的姜依芯并不打眼。
透过弯弯曲曲的人缝,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撞进她的眼帘。
他一袭乳白色西服,修长的手指拿捏着金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盛上了部分红得像血一样的酒,就像是从她心里滴出来的一样。
尹厉恩对着他面前的一个长者说着什么,表现的十分尊重,与他撞杯,然后恭敬的一口喝下杯中满满的酒。
他并没有发现远处注视自己的姜依芯,更万万不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场订婚宴上。她消失了四年之久,杳无音信,他已经认为她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跟随着尹厉恩离开的身影来到一处安静的走廊上,这里远离了外面的喧嚣热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依芯看着他走在前方的背影,仿佛看到一股孤独蔓延在他原本笔直的背梁上。
他一个人安静的站在那里,背微微倚靠着墙,安静得怪异,不出一点声迹。
姜依芯摸摸脸,不知何时眼泪已经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自己的颊。
这个人让她思念了多少个日夜!
四年时间真的不短。
在异国他乡的日子里,姜依芯曾无数次的想要跟他联系,想要告诉他,她究竟有多想他。可每一次都在即将拨通电话的前一刻又选择了放弃。
她再明白不过,如果不能学成归来,就算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又能怎样。一段没人祝福,被人反对的恋情能有多幸福?就算能够幸福又能幸福多久?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反对,她都可以不去理会,任性的继续跟他在一起。可反对的人却偏偏是他从小到大就崇拜无比的父亲,她不可以为了她们的爱情就让他背负起对他父亲的怨恨?就算她自私的只为自己考虑,而他又真的会在自己和他父亲之间选择她吗?
姜依芯一个人悄悄藏在墙角。这样也好,可以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不被打搅;可以任由对他思念的泪水如波涛般涌出,而不被路人取笑。
只有姜依芯自己才明白,这些年没有他的陪伴,自己过得究竟有多孤单难熬。
就在刚才,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自己有多想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可时间改变了所有,他不在属于她,而她也不再是他当年爱的那个她。就算现在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也会胆怯到连上去打个招呼的勇气都已没有。
看他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姜依芯不知道自己内心是怎么了,突然有种他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尹厉恩从兜里缓缓摸出一盒香烟,指关节清晰可见的修长手指从烟盒中抽出一根放在嘴角。在这所有事物都还能清晰可见的白天,打火机冒出的火苗也能刺痛墙角的姜依芯的眼。
四年时间,他终究还是学会了抽烟,终究还是沾上了这个恶习。
六年前,一个树叶开始变黄的秋天。
总有人说,秋天来了就即将面临冬季死一般的沉寂。
在尹氏集团的两年里,姜依芯一直勤恳的工作。这个社会很现实,也很残酷,外面有太多的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公司,她如果不努力工作随时都有可能被替代。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很努力的赚钱,他的弟弟还在老家等着她攒钱回去给他做手术。
下班的时间已过了很久,外面的天已经变得全黑。姜依芯抬头看看办公室的四周,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只剩下自己面前的那一盏。
点亮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多。还好,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公车回家。
公交车站牌下,熙熙攘攘的站着两三个跟她一样坐晚班车的男男女女。
“叮叮叮、、、、、、”
电话铃声响起。
姜依芯接通了电话,可是没几句,眼泪就飚了出来,胸口因为情绪的突然波动而变得剧烈起伏。
她胡乱用手擦着眼泪,直到电话挂断后才蹲下身体放声痛哭。霎时间一旁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像是一个疯子,纷纷远离她。
那晚是她远在四川的母亲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那天弟弟又被送进医院了,不过还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医生再一次提醒如果还不尽快找到合适的脏源进行手术,恐怕时日不多了。
如果可以,她想要立刻飞回老家探望弟弟,可来回的费用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自己来A市打拼就是为了能够挣更多的钱,好早一点攒够弟弟手术需要的费用,经常一年半载不能回家也是理所当然。想家人了,便只能通过电话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