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子。”黄忆慈表示赞同:“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不知你刚才是否注意,我在连翘花田四周架上了透明的琉璃呢?”
“嗯。”亦堇又回头往外看了一下,确实如此。
“因为我身子不好,冬天常有个咽喉肿痛的,又觉着宣太医太繁琐。所以,干脆想法子种了些连翘自用。其实,花草的习性大体相同。为了让连翘寒冬开花,我将寺庙桃花晚开一理反其道而用之,将连翘置于比室外温暖的环境中,这样它便可像处于初春时节一般开花了。”黄忆慈娓娓道来。
亦堇似乎已有些明白:“那照小主此言,那些透明的琉璃是为了使花田四周变得温暖?”
“没错。透明的琉璃可以采光吸热,使里面变得温暖。只不过,为了偶尔让连翘通通风,我会定时把琉璃门打开,这个时候就将暖炉放在其中。”
“果然精妙!”亦堇由衷赞叹道:“难怪奴婢刚刚老远就闻到药味,原来是积蓄多时的气味随着小主打开门夹而一泻而出。小主的巧思慧心真是令人叹服!”
黄忆慈对亦堇敬佩之语倒也显平静,颇为有种宠辱不惊之感:“能够得遇知音,忆慈已十分开心,何必如此客气呢?对了,我这小小的太平馆也鲜少人来,你的规矩礼数就先放一放吧,这样奴婢奴婢得聊起天来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了。瞧我,只顾着聊连翘,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见黄忆慈和自己如此投缘,她态度又亲厚有加,亦堇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突然跪下说道:“小主恕罪,奴婢其实名叫衿儿。也不是因为迷路才误入此处。是因为之前不知何故得罪了一位娘娘,前几日被人无故加害,几欲丧命。却又不想连累淑容主子,走投无路下,才逃离雪瑶宫,来到此处的。奴婢恳请小主能够收留奴婢几日。好待风云浪静后再回宫。”
黄忆慈没有料到这个宫女背后竟有这些隐情,更没想到她就是衿儿。稍稍理清头绪后说道:“原来你就是衿儿。早前太后寿宴上就听闻你用海棠做的糕点意外救了淳淑容一命。现在看来,你应该是知道海棠能解淳淑容所中之毒吧?”
亦堇没想到这个淡雅的女子有着如此明晰的分析能力。当时她连老奸巨猾的太后都蒙在鼓里,不想,三言两语之间,黄忆慈就推断了出来。亦堇也不愿过多砌词否认:“是。奴婢确实知道。不过,奴婢并无想害淳淑容之心。小主若是觉得可疑,大可将这些告之淳淑容。”
“你起来吧。我信你。既使你真有什么阴谋又如何?宫廷里的是是非非与我何干?像如今这样,偏安一隅,倒也落得轻松自在。再者,我既交你这个朋友,那我自会信任你。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其实,我之所以当时留意你,正是因为你的那道海棠千层糕。不瞒你说,我当时还想着能不能什么时候和你切磋切磋呢。”黄忆慈的语气轻松了起来。“如你刚才所言,既然你现在进退维谷,那不妨就在我这太平馆住上些时日。这里幽静,我虽然位分不高,但还是会尽力保你‘太平’的。”
亦堇对黄忆慈的好感不由得多了几分。
二人不知不觉间围绕药理絮絮叨叨又谈了许多。亦堇觉得身体渐渐热了起来。才想起自己还披着那厚厚的貂皮斗篷,便解开系带,脱下放于一边。
这一动作引起了黄忆慈的注意,她才抽离刚刚忘情的交谈,将目光落在斗篷上。却停驻良久。神色有些奇怪,开口问道:“衿儿,你这斗篷?”
“哦,这个不是我的。是因缘际会,一位贵人所赠。天寒地冻,就忍不住披上了。”亦堇解释道。
“是这样啊。”黄忆慈捧在手中看了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亦堇以为她是喜爱这件斗篷,心想反正自己的身份穿着也不太合适,干脆相赠:“如果小主喜欢,我就借花献佛了。”
谁料黄忆慈顿时摇头,有些黯然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有些东西不是我的便勉强不来的。”旋而面色一改,说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聊了这么久,也有些饥肠辘辘了,不如先入内屋用膳吧。”
这厢亦堇在太平馆品着家常小菜,明瑟宫中也华灯初上,帝妃三人正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预备用膳。不过相比太平馆的温馨自得,明瑟宫里隐隐藏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爱妃,进来身子可好?”顾沛卓笑问华妃。
“承蒙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福祉,臣妾和胎儿一切都好。”华妃吴绮菡端庄地回道。
“嗯。这就好。朕今日听说昨晚静儿深夜造访明瑟宫,担心爱妃受惊,身体有恙,所以特地过来看看。静儿也不放心,就跟着一道来了。”顾沛卓冠冕堂皇地解释来意。
“是呀,华妃姐姐。静儿知道昨晚的举动太过鲁莽,所以今天就求着皇上一起过来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陆冉静虽然心里替亦堇担心,但是想起之前顾沛卓的叮嘱,还是耐着性子和华妃客气道。
“哪里呀?妹妹来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华妃掩嘴笑道:“只是昨晚的事妹妹可真就是冤枉姐姐了。”
“哦?昨晚怎么了?”顾沛卓故作不知地问道。
华妃听到顾沛卓这样问,语带无辜地说道:“回皇上,臣妾近来确实有些害喜。不过命人叫御膳房特地做了几道开胃小食后好了不少。谁知昨晚淑容妹妹过来说什么臣妾派人传了她宫里的一个宫女过来做糕点。而那宫女却彻夜未归。臣妾能理解妹妹体恤下人的用心,但是姐姐真的爱莫能助啊。”
“这……”陆冉静虽然仍想追问,但华妃完全不认,话又确实跳不出漏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顾沛卓示意陆冉静别轻举妄动,又对华妃笑道:“朕当然相信爱妃。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早日查清,不然,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岂不是会暗地里污蔑爱妃恃宠而骄吗?哈哈。”
说到这里,华妃似乎稍稍平静了些。
顾沛卓又接着道:“再者,爱妃也是明白这后宫众人长日无聊,就是喜欢说三道四。若是此事大而告之的话,难保将来对爱妃和胎儿的地位没有影响。”
顾沛卓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精明如华妃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事已至此,华妃也知道自己是注定要淌这趟浑水了。便干脆主动请缨道:“皇上教诲的是。是臣妾疏忽了。既然有人在背后借臣妾之名造谣生事,甚至让淑容妹妹有了误会,臣妾自然是不能听之任之。还请皇上能够允许臣妾着手查明此事。好给妹妹一个说法,也还自己和皇儿一个清白。”
见目的达到,顾沛卓满意地笑笑。陪着华妃用膳完后又关切了几句,便带陆冉静离开明瑟宫了。临走前特意吩咐李德裕将突厥进宫的千年人参拿给华妃补身。
见顾沛卓等人走后,华妃近侍香晴说道:“娘娘,看来皇上还是极为看重娘娘的。一听说娘娘受惊就赶过来关切,还连珍贵的千年人参都吩咐给娘娘补身。”
华妃苦笑道:“你不明白。皇上明着是对本宫万千宠爱,其实是恩威并施罢了。本宫就不明白,陆冉静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连她宫里丢了一个宫女都可以劳驾皇上亲自过问。”
“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还要主动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香晴不解道。
“皇上刚刚分明暗中提及本宫和胎儿荣辱,幸得本宫一时急智抢先主动要求彻查此事,才有皇上后面的关切等举。不然,皇上一样最终会明说让本宫去查此事。”华妃分析道。
“那,娘娘真的决定查么?”
“本来本宫已经不屑于这些争宠伎俩,只求安心诞下孩儿,地位自然得保。不过,既然已经有人把污水泼到本宫头上来了。那本宫就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华妃决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