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而来的甄志丙深知古墓中人,同师门渊源极深,因而不敢轻易得罪,再加上师父长春真人在那次邪魔外道攻山之祸后,特意提及了对于此处的禁令,言明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得罪了古墓中人,否则罪责从重。当时虽语焉不详,但也能听出其中严厉。
因而,他赶紧喝止出声:“大家散开,不得在前辈面前无礼。”这才上前躬身行礼道:“弟子甄志丙拜见前辈。”孙婆婆道:“干什么?”甄志丙道:“这孩子是我全真教的弟子,请前辈赐还。”孙婆婆听了后,瞪眼厉声说道:“你们当我之面,已将他这般毒打,待得拉回道观之中,更不知要如何折磨他。要我放回,万万不能!”
甄志丙被喷了一脸口水,却只得忍气说道:“这孩子顽劣无比,欺师灭祖,大坏门规。武林中人讲究敬重师长,敝教责罚于他,想来也是该的。”
而孙婆婆可是听过杨过自述的,她绝不相信杨过会撒谎,因而对甄志丙的说法一点都不认同,反而还更怒了:“什么欺师灭祖,全是一面之词!”说完又指着担架上的鹿清笃说道:“孩子和这胖道士比武,是你们全真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本来不肯比,给你们硬逼着下场。既然动手,自然有输有赢,这胖道人自己不中用,又怪得谁了?若偏要怪到孩子头上,那你们这门规也不过如此。”
甄志丙心想,打伤鹿清笃的事,其实还真怪不到杨过头上,可这种事情算是家丑,当不可对外弱了气势,于是说道:“此事是非曲直,我们自当禀明掌教师祖,由他老人家秉公发落。请前辈将孩子交回吧。”
孙婆婆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冷笑道:“你们掌教又秉什么公了?全真教自王重阳以下,从来就没有一个好人。要不然,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会被你们逼得生不如死了?”
甄志丙对此心想:“这孩子明明是重伤了人之后,害怕被责罚,所以才私逃出来,我们如何逼得他生不如死了?你这话里有话的,连我们创教真人也骂了,才是真正无礼吧?”可他不愿因为这种口舌之争,以致伤了两家的和气,只是说道:“请前辈成全,敝教若有得罪之处,当奉掌教吩咐,登门谢罪。”
孙婆婆本就对杨过非常喜爱,又得了刘超的指示,再亲眼见到杨过被殴打,她内心早已决定,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把杨过抢走。对于甄志丙非要她交还杨过的话,她忍不住高声叫道:“你定要带孩子去,到底要怎生折磨他?”
甄志丙被问的一愣,说道:“弟子与这孩子的亡父有同门之谊,决不能难为亡友孤儿,老前辈大可放心。”
孙婆婆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当着我的面都敢毒打他,我决计不会信你的,少陪啦。”说着就怀抱杨过走向了树林。
赵志敬躺在担架上,玉蜂蛰伤处虽始终麻痒难当,心中却是极为明白的,他听到甄志丙和孙婆婆斗口良久不决,越听越怒,突然挺身从担架中跃出,纵身到孙婆婆跟前喝道:“这是我的弟子,爱打爱骂,全凭于我。不许师父管弟子,武林中可有这等规矩?”
孙婆婆见他面颊肿得犹如猪头一般,听了他的话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杨过的师父。当时听杨过讲述的时候,就对这个赵志敬很是咬牙切齿,这会儿见到了本尊,她一时气愤之下,怒道:“我偏不许你这心胸狭隘之徒管教孩子,那便怎地?”
赵志敬本以为自己身为师父,亲自出马一定能要回杨过,待到回去之后就能时时折磨出气了。谁曾想,那丑妇竟然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就怼了过来。差点没把他给气死了,于是喝道:“这孩子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如此折辱与我?”
孙婆婆大声道:“我家姑爷说了,若是你们全真教能保证不再加害这孩子,就把他送回去。若是你们不讲理,还要伤他,就将他收留在古墓中。现在,你们一言不发,当着我的面毒打这孩子,因此他已经算是加入古墓拜我家姑爷为师了。今后他好与不好,天下只我们姑爷和小龙女可以管得,你们趁早别来多管闲事。”
虽然孙婆婆说的好似理由充分,但这在群道听来,却依然是荒谬无比。武林中的规矩,从来都是未得师父允许,决不能另拜他人为师。即便另遇的名师本领较本来的师父高出十倍,也不能见异思迁,任意转投别师。否则,即属重大叛逆,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诸道此前本来多数怜惜杨过,颇觉赵志敬处事不妥,但听到杨过胆敢公然反出师门,拜他人为师,那真是全真教创教以来从所未有之事,无不大为恼怒。即便孙婆婆说的再怎么理由充分,错全在赵志敬,他们现在也只会觉得是杨过全做错了。
但是孙婆婆会在意这些吗?当然不会。可赵志敬却很是在意,他被杨过判出了师门,不管别人怎么说杨过,他其实也少不了被人说三道四的。毕竟,敢于冒着被整个江湖唾弃的风险而叛师,这师父到底是有多么差劲啊?
因此,本就伤处奇痒难当,恨不得一死了之的赵志敬,咬牙恨声问杨过道:“杨过,此事当真?”
杨过本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见孙婆婆一力维护他,兼且出来之前,刘超确实那么说过,在他看来无非是个改投师门罢了,正合了他的心意。别说拜那个愿意为自己做主的刘超为师了,就算拜猪狗为师,在他心里也比拜赵志敬为师要强得多。于是,他毫不犹豫就承认了,大声叫道:“臭道士,贼头狗脑的山羊胡子牛鼻子,既不教我半点武功,又这般打我,怎么还配做我师父?不错,我已经拜了孙婆婆为师,又拜了龙姑姑为师,还拜了刘姑丈为师啦。”
赵志敬当即就被气得胸口几欲炸裂,只见他飞身而起,双手往杨过肩头抓去。那赵志敬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高手,若论武功造诣,与丘处机爱徒尹志平、甄志丙各有所长。此时虽身受重伤,可含怒出手之下,势头依然极为猛烈。
孙婆婆见此骂道:“你作死么?”右臂当既格出,碰向赵志敬的手腕,却什么都没格到。只因那赵志敬飞身而起,还没飞到一半,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推了回去。孙婆婆看过去,若不是甄志丙抢上两步,伸臂接住了赵志敬,只怕他就要一屁股摔在地上了。
此前只是斗嘴,刘超可以不管,孙婆婆喜欢怎么说都行。即便最终还是没有为杨过洗去背叛师门的罪名,刘超也不是很在意。可赵志敬既然动手了,那刘超就不能不理了。当即就发动念力,只轻轻的推了一下,就把赵志敬推了回去。
甄志丙接到赵志敬就交给了身后其他的道士,他自己则在想刚刚那似是而非的交手。可不论他怎么想,对于那根本连接触都没有的交手结果,却一点都没看懂。他这时才明白,为何师父会做那样的叮嘱。只是眼前这个看似老迈的丑妇人,就有如此实力,古墓中还未出现的小龙女和那个从没听说过的姑爷,也不知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甄志丙明白,同自己武功只在伯仲之间的赵志敬都莫名其妙的败了,自己也难以得胜。本来,他此时应当息事宁人,回去找师父定夺才对。可丘处机却早已出门办事了,至今未归。他想着本来就是自己教中的事务,古墓中人强插一手,早已理亏,而且还骗得杨过改换门庭,更是大大的理亏,自己按照江湖规矩,捉拿杨过,想来师父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自己吧。
于是他一声呼哨,六名道士从两侧围上,布成天罡北斗阵,将孙婆婆和杨过包围在了中间。甄志丙叫了声:“得罪!”左右位当天枢、摇光的两名道人就攻了上去。
孙婆婆不认识这个阵法,但她却老神在在的并不准备接招。只因为,从刚刚的事情上看,刘超已经出手了。
果然,群道本想发动阵法,却发现身子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惊异间一撇之下,这才发现孙婆婆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长身而立的英俊男子。
孙婆婆看到刘超出现,真正放下心来,她告状道:“姑爷,这些牛鼻子都不是好东西,刚一见面,话都没说就把这孩子毒打了一顿,要不是我抢的快,差点就把孩子打坏了。我不愿把孩子交给他们受欺负,谁知那赵志敬竟然对我动手。这些人也不讲理,正准备一群人欺负我一个老太婆与一个受伤的孩子呢。”
刘超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孙婆婆说的即便有些夸张了,但也不算污蔑他们。
“婆婆放心吧,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古墓派的人。”刘超先是轻声安抚了一下差点被围攻的孙婆婆,然后看了看在她怀里正义愤填膺的杨过,说道:“不要怕,你和婆婆先等一会儿,这里我来处理。”
然后,刘超转身对无法动弹的群道说道:“你们全真教的阵势不小嘛,是否欺我古墓派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