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偏僻的胡同。
这里破破旧旧,还有些脏乱。
几棵树已经全部落了叶子,在凉凉秋风下很是萧条。
秋天有着丰收之喜,也有着肃杀之意。
已将入冬,露寒霜重。这个静冷无声的胡同更是寒意袭人。
风译安走进了这个小胡同,走到一个很不起眼的门前。门上的锁已是锈迹斑斑,而且这家院子看上去比胡同里其余的院子更加破败。这家人似乎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风译安静静地望着院子的门,望了许久后,毫无预兆地一跃而入。
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两间房子和一个很矮的厨房。院子里有一棵树,但是它早已枯死了,成了干瘪的木头。
院子里面很干净,枯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位黑衣女子,女子手中握着一柄剑。
黑衣女子抬头望着风译安,忽而展颜笑了笑,只是眼中冰冷。
风译安神色淡淡,出声问道:“木柒云,你找我做什么?”
木柒云带着笑意站了起来,道:“风译安,很久未见,你就不想念我?”
风译安道:“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了?”
木柒云笑容敛去,但身上的寒意依旧:“或许对你来说,你认识的那个木柒云,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因为木柒云是没有感情的。”
风译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木柒云了:木柒云此时的神情很是奇怪,竟然带着可以称之为忧伤的情绪。
风译安一直觉得,木柒云是个冷到骨子里的人,她是个没有情感的人才是。
……
风译安第一次见到木柒云,是在一个已经荒废的沙漠部落,那时风译安正靠在一处矮墙边等风月逢回来。
后来,又有两个人骑着马也进了部落。
风译安远远看见这里最高的那座楼顶上站着一个人,接着有一个人持剑飞身而起,但随后一道寒光,那个人便从高处直直坠了下来。
那时木柒云只有十六岁,她手中握剑,独自站在高楼,神情凛冽。
木柒云持剑而立。
剑尖滴血,在那炎火夏日下灼灼耀目。
剑光闪烁,她与剑在那一刻似是融为一体,一样的孤高,一样的寂寥,一样的冷彻。
一切安静,唯有黄沙被风吹起。
从高楼落下的人已经死了,木柒云出手很快,干脆利落,狠绝而果断。
看到的人,是该夸她天资聪颖,练武奇才?还是该感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却在这个高楼,只一招就杀了一个声名在外的剑客?
可是高楼那里只有三个人,这是一座荒弃在沙漠的高楼,四处黄沙漫飞,不见人迹。
高楼下还有一个人手持长剑,他本来战意很盛,信心十足,但此时面色已有些发白。
那人不是个懦弱的人,甚至是个不怕死的人,但他也不是个求死之人,既然不求死,知道自己很快便将死去,他便突然有些害怕。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木柒云从高楼一跃而下。
剑光寒冷,剑气逼人。
高楼下的剑客只见一道寒光在眼中闪现,随后便突然觉得心口有刺痛传来,而且感到很冷。
风译安到达时,只看见木柒云的剑刺穿了剑客的心脏,剑客脸上的骇色还未退去,但他已经死了。随后,木柒云慢慢拔出她的剑。
“飞鹰双剑”就这样死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木柒云要杀二人,连被杀的二人都不知道为何,就已经死了。
他们在动手前也猜测过,或许,是他们的仇人吧,毕竟手中是洗不净的鲜血。
但猜测未得到证实前便只能是猜测。
木柒云慢慢走到风译安面前,她静静看着风译安,看了许久后,忽然出声道:“我叫木柒云,你叫什么?”
木柒云的声音毫无温度,也没有丝毫杀意。
风译安未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杀人?”
按木柒云的性子,她本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按她的性子,她本也不会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可她问了,于是她也回答了问题:“江湖事,江湖了。”
风译安看向木柒云,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看了许久终是出声道:“风译安。”
风译安与木柒云在一起待了只有半天的时间,在风译安等到风月逢之前,木柒云就独自一人走了。
她带着自己的剑,骑上自己的马,未说一句离别的话,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高楼。
而风译安只是静静看着她离开,直到飞起的黄沙很安静地躺在地上,她才看了眼埋葬尸体的地方,随后向原来那个矮墙走去。
木柒云与风译安,之前就见过这么一次,她们两人从那至今便未再见过。
而从那以后,江湖上也多了一个剑法高超,冷血无情,并且脾气古怪的杀手。
她杀人只看心意,如果她愿意,即使一分钱不出,她也会替你杀人,如果她不乐意,即使是一座金山,她也不会出手。
这个杀手,就是木柒云。
……
风译安看着木柒云,突然问道:“我听说你成了杀手,真的吗?”
木柒云道:“是,替别人杀人。”
风译安问道:“还是因为江湖事,江湖了?”
木柒云抚了抚手中的剑,道:“是。”
风译安蓦地想起,自己不过只与她相处过半天而已,甚至只讲过两句话。其余的时间,自己只是静静看着木柒云埋了“飞鹰双剑”,随后独自一人在高楼坐了许久罢了。
既然只此而已,又为什么还要为了木柒云给自己的传信而过来见她?
风译安重又问道:“你为什么找我?”
木柒云望着风译安,望着她那双仍旧如当初见她那般黑白分明、看上去毫无瑕疵的眼睛,忽然一笑。她这一笑很美,却又带着很多复杂的情感。
此时她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她身上的寒意一瞬间都消散无踪,那一身锋芒都被敛去,变成了真实的柔和,柔和里夹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伤痛。
风译安恍然觉得,这一刻的木柒云,才是真实的木柒云,那些透骨的寒意,都是伪装。
只听木柒云缓缓道:“噬心蛊。”
风译安微微发怔,随后猜测着问道:“你认识修远云?”
木柒云紧了紧手中的剑:“修远云,那个流云庄修家的少主。我怎么会认识他?他明明说自己叫戚云。”说着她凄然一笑,道,“我想问清楚,流云庄是不是真的比我更重要?”
风译安忽然觉得心中有些茫然。
为什么?不过只是大约五年的时间而已,为什么那个冰冷到已经毫无感情的人,如今那刺人的寒意,却只能是她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