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流云庄约二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处星辰阁的庄子,名为晴园。晴园院内一处水榭的回廊上,惜不成与花酒月正站在那儿,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也不知两人已经站了多久。
突然,惜不成道:“我觉得花兄好像并不在乎流云庄之事。”
花酒月答道:“阁主成竹于胸,何必多此一问。修少主与星辰阁已经不是水火敌对,修少主要做的事,星辰阁自然也不会阻碍,而且必要时还定会鼎力相助,又何须在下担心。”
“花兄说得很对。”惜不成望了望前方,触目所及处,有流水轻拍睡石,水中游鱼嬉戏玩闹,假山怪石,植被层叠,很是静谧悠然。
惜不成轻轻一笑,却是沉声道:“这有异心而又不能用的人,当然要舍去。修远云虽比修齐因更难缠,但他没有野心,他心里只有流云庄。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但利益是永远存在的,星辰阁重选合作之人,也是明智之举,而修远云也是个聪明人。不过如今修远云行事,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行事?”九申突然一跃到两人中间,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两位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难不成这事修远云也参了一脚?”
惜不成道:“九申兄所言不错。”
九申听了不禁疑惑百出。
随着九申的到来,风译安与范识也正向这边来。
范识先跑了过去,道:“阁主,那十个东西身份我都弄清楚了。不过真是没想到,一会会儿时间,那些东西就腐烂了,而且腐烂的太快了,可把我恶心坏了。”
惜不成道:“那真是幸苦范掌事了。”
范识一摆手,道:“阁主真客气,只要以后阁主少麻烦我些事,范识就心满意足了。”
“这恐怕是不行的。范掌事,你要知道,能者多劳。”惜不成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范识也早料到惜不成会如此回答,只一声长叹,便又恢复神色。
“‘飞叶剑’钟彻,‘快剑双侠’卢氏兄弟,‘手里剑’唐枫霜女侠与她的丈夫叶翡,‘黑豹’韩老大,‘飞燕’邱捕快,张家寨当家张赢,同盛客栈掌柜孙会途,还有青峰山的穆玄子。”
范识一口气报完所有人后,停了一会儿才又道:“这些人的出招都很快,不论使得什么武器,都以快而出名,不过均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
待范识说罢,风译安便接上去道:“那些彩色虫子原本是长在西方高原深山之中的,极难寻找。它们本是白色的,但饮血后会逐渐蜕皮成彩色,最后当它们的头顶长出黑色的眼睛时,便可将它们炼成一种妖蛊。”
风译安说话时神色冰冷,语气也很冷:“我曾经在一本奇闻录上见过,但书上未提半字有关妖蛊之事,我也从未想过真的存在。刚刚我细细看了一遍那些虫子,如书中所画极为相似,而且它们即使死了,也带着一股污秽之气。”
风译安说完,惜不成突然出声问道:“风姑娘,惜某一直不明白,在福临客栈时,为何你能感知到那些东西在锦绣楼里?”
风译安面色毫无波澜,答道:“我生来便对这些气息极为敏感。”
惜不成一笑,道:“原来姑娘天生异稟。”
范识听了,突然晃到风译安身边,小声问道:“那敢问女侠能感觉到哪里财气福气比较旺,我好去沾沾喜气,去去霉运。”
风译安道:“不能。”
范识听罢,兴奋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他不断摇头唉声叹气,然后开始埋怨自己事情太多,嚷着需要休息。
见范识如此形态,其余四人却不禁暗暗一笑,四人突然觉秋日阳光很是温暖,其实今天也算是个不错的日子。
而此时的流云庄内,却没有晴园这般融洽。
方逸游终是没有死,但如今状况却是令他觉得生不如死。
他此生挚爱郑椒因为他饮毒自尽,只留一个孩子给他,但那个孩子如今也死了。
而且,当修远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挖了双眼,挑断手筋,完全算个废人了。
……
多年前,为了能得到祁山派掌门曲将重的真传,方逸游娶了祁山掌门唯一的女儿曲红玉。
曲红玉长相普通,而且刁蛮任性,蛮横无理,丝毫没有温柔贤淑的一面。
但年轻的方逸游,俊朗潇洒,颇受女孩子喜欢,曲红玉对他更是一见钟情。
那时方逸游一心学剑,即使对曲红玉毫无感觉,但也顺水推舟,做了祁山派女婿,随后三年内,因得曲将重真传,他的剑术突飞猛进。
但在某个方逸游云游在外的日子里,他遇见了郑椒,郑椒并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美人,但她温婉贤惠,善解人意。就像故事中都会有的桥段一样,英雄救美人,美人从此倾心。
郑椒不算是个好女人,因为她知道方逸游家有妻子,而且妻子还怀着身孕,但她也不算是个很坏女人,一年多的相处,她也心满意足。
她喜欢的人是大英雄,大英雄怎么能背负骂名?
最后郑椒毅然饮毒,留给方逸游的只有他们刚出生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郑席。
方逸游遇上郑椒时,曲红玉已怀胎七个多月。
方逸游与郑椒浓情蜜意时,依旧每个月一封飞鸽传书报平安,编着自己远在荒漠的游历。
所有人都以为方逸游孤身远游在外,却不知他只是佳人在怀,乐不思蜀。
郑椒死了,方逸游又回到了祁山派。方逸游回来后,似乎一下子沉稳了许多,对家人关怀备至,剑法也变得凌厉多了,曲将重对此很是满意。
后来,在某个合适的的时机,他名正言顺收养了郑席。
……
方逸游如死了般躺在床上,他的女儿曲应念与大弟子尹诚正站在床边,愁容不展。
曲应念眼睛通红,声音有些嘶哑:“大师兄,这可如何是好?”她没有一点曲红玉的影子,貌美而温柔。
尹诚也是满面愁容,他安慰道:“应念,你别担心,我已经传信给祁山派了,师公和师娘定会来为师父主持公道的,我们在此照顾好师父便是。”
曲应念点了点头,却又掩面低声哭泣,尹诚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方逸游其实已经醒来,只是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遭遇。被这一天之内连续发生的祸事一并冲击着,方逸游此时已经麻木了。房内到处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床边不时传来女儿的低声哭泣,加上挖眼断筋的痛楚与丧子之痛,只让他觉得此生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