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宫的绘画班教我们素描的是位五十来岁的市美院老师,第一节课他先让我们临摹一组几何体,测试一下学生们各自的程度。然后,他把这次报名的学生根据成绩分成了两个大组,我被分到了有绘画基础的一组。
这种美术培训班不像在学校班里,同学们一般只有一岁的差异,这个班里什么年龄段的都有,有上班的,也有初中的学生,老师依次和学生们交谈简单地了解一下情况。
他和蔼地问我:“你是不是打算明年考美院的学生?”
我有些自豪地回答:“不是,我是今年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
我和班里另外一个女孩子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完成一副绘画后,他会把画得好的作品用图钉按在四周的墙上,我已经有好几幅作品被老师钉在墙上“展示”了。
老师说,我和那个女孩子的画画风格完全不同,她属于粗狂型的,像出自男孩子的手笔,线条分明;而我属于细致入微型的,细节画的比较好,远看有黑白照片的效果。
那个女孩子在人群中显得挺与众不同的,她高高的个子,大长腿,留着很短的“二八分”的大分头,总是穿一件不系扣子的灰色西装和蓝色牛仔裤。
我内心其实非常认同,这个女孩子要比我画得好,我觉得她的画才像是创作,而我仅仅真的只是在临摹而已。再说老师说她是要考美院的,是“专业选手”,水平自然比我们这些“业余选手”的水平高,我虽然欣赏她,但她不可一世的表情让我讨厌。虽然我们彼此都注意到了对方,但谁都没有主动示好先说出第一句话。
班里还有一个画得不错的男孩儿,是一个貌似年龄比我们长几岁的“社会青年”,他高高的个子,留着“二八分”的大分头,也穿一件灰色的不系扣子的西装和蓝色牛仔裤,在后面看,和那个女孩子简直像是对孪生兄弟。他老是在我和那个女孩儿的画板前转来转去假装看画的样子,然后借故搭讪。
他去那个女孩子那里看她画画时,那个女孩子就很开心,眉飞色舞地和他聊天,故意搞的动静很大,好像在气我;如果那个“社会青年”站在我这里看我画画时,她就很不开心,有时也不叫名字,直接摆手喊他“过来”,我以为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我心里不免觉得有点儿可笑,这些“小屁孩儿”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我才不稀罕搭理他们呢!再说,他们俩看起来着实比较般配。
一天放学时下雨了,我没有带伞,那个“社会青年”张着军绿色的雨披说:“咱俩一起跑回家吧?”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神经病,谁要和你一起跑!”
但嘴上不敢招惹他,说:“不用了,我等一会儿,雨停了再走。”
那个“社会青年”就穿着雨披,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走了。我有些纳闷:那个女孩儿今天怎么没来?他们吵架了吗?
一会儿雨小了,空气中湿漉漉的、潮湿的像能拧出水来。无论别人怎么说下雨天有多不便利,也挡不住我对雨天的钟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细雨蒙蒙、行人稀少的街上,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可以不想,这种感觉多好啊!
我正惬意地溜达,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串自行车的铃声,虽然我走在人行道上,身体还是本能地躲闪。回头一看,原来是美术班的那个“社会青年”。
他一只脚踩在马路牙上,一只脚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子,毫无征兆地说:“安雪,交个朋友呗!”
我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切”了一句,说:“画上不都写着呢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摇摇头说:“我没注意。”
他说:“我叫俞晨”
我说:“我现在不交男朋友。”
他歪着头问:“为什么?”
我说:“我还是名学生呢,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问:“你多大了?”
在我理解中,女孩儿过了二十三岁就已经老了,所以我想吓退他,虚报年龄道:“我二十四岁了。”
他兴奋地按了一下自行车铃,等“叮铃铃”声停止后说:“刚好啊,我二十五岁。”
天有些黑了,我有点害怕,虽然不至于像初中那会儿,被男孩子截住吓得几乎哭出来,现在表面上看起来不是很紧张,心里还是蛮很忐忑的,觉得这么和他聊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但也不敢惹急他,就和颜悦色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说罢转身就走。
他继续在后面跟着我说:“你答应下来我马上就走。”
我站下来看着他说:“你真的不要再跟着我了,一会儿我哥会来给我送伞的,他看到你了不太好......”
他嬉皮笑脸地说:“没关系,你哥来了我再走也来得及。”
然后,这个叫俞晨的男孩儿在后面像影子般地跟着我,我走快他车子就蹬的快,我走慢他车子就蹬的慢,面对这样一个死缠烂打的人,我束手无策。别说我没有哥哥了,我就是真有个哥哥此时也飞不到我身边啊!
“安雪!”这时不远处有一个人面对面地朝我走过来,我眯缝起眼睛,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高三最后一年,我的眼睛终于近视了,觉得戴眼镜不好看,除了抄写黑板上的字时,平时我是不愿意戴的。但是不戴眼镜,远处的人和物看起来就比较模糊,尤其是阴雨天气,只能看个大概。
那人走近了,我不禁惊喜万分,原来他是穿着一身警察制服的罗叔叔!
我还没来得及叫他,他便“先发制人”,警惕地看了一眼一直尾随在我身后的俞晨,严厉地问:“你认识他?”
俞晨吓得脸都变色了,我赶紧说:“是的,他是我在文化宫一起学画画的同学。”
俞晨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连忙点头说:“是的,是的,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骑着车子像兔子般地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