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步的计划过后,除了雨欣,我们每个人都给周杰伦写了封信。罗北抱着一个精致的纸盒朝邮局走去,我走在他身后踢着易拉罐。
“你把它捡起来行不行?”罗北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我。
虽然心里知道罗北说的是对的,但我用力往前一踢,笑着看他会如何。他白了我一眼,弯腰去捡。
我喊住他,“别别别,还玩呢。”我加快了脚步跟上前去,“一会儿保证捡起来呀,哎。”
罗北看出了我刚才故意逗他,便不搭茬继续朝前走去。我拽着他掉落在脖颈后面的围巾问他,“这也太扯了吧,周杰伦真能理咱们?”
“那有啥,我们是爱他的人,他看了信会明白我们的心意。精诚所至懂不懂?”他腾不出手,用力转了一下身子,讨回了他的围巾,“再说了,你得相信我。”
我撇了撇嘴,“信你。”虽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但事实上我就是十分信赖罗北,既信任又依赖。即使他的言行在我看来偶尔有些老套,但也是这些铸就了他的美好品质,品质而生的安全感是无法比拟的,它很牢固。
我们两个奉命利用午休时间来寄信,罗北用他好看的字写着,“台北市,长春路…”罗北边念,我盯着他的长睫毛出神。
“哥,你可真白啊…还挺好看…”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句感叹。
“什么?”罗北吃惊地看着我。
“干嘛?”我也回过神来,“赶紧写!”一下子红了脸,我凶了罗北一下,便踱步到玻璃门前躲着。
高二下半学期课程基本上都结束了,一轮复习已经开始,教室里不像以前那样一下课就吵吵嚷嚷。过去走廊窗台上总是坐着很多三五成群的女生,偷看来来往往自己心仪的人,哪怕只有十分钟也要补个粉底展现最靓丽的一面,现在也只坐着稀稀落落几个人。
罗北因为北晴姨和养父的事学习更加认真了,好像考上理想的大学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势在必行。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我尽可能地让他不要再替我多操心,因此也甘于畅游题海。
“啊!你又背着我给别的女生写信!”罗北寄完包裹,朝我走过来,我瞬间哭喊吓得他愣在原地,“你不喜欢我了就分手,干嘛来伤害我呢,哼!”
“小伙子,这样子不好的哦。”本以为是我和他两个人的游戏,结果一个戴着画家帽的老奶奶看看我,又扭头看看罗北,突然教育起罗北,“女孩子要守护的,不可以欺负的知道伐?小伙子,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好这样子的啊!”
老奶奶看了看我,我委屈地冲她点头表示同意。
罗北一下子明白过来,脸刷地红了。他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又哄着老奶奶,“奶奶,我知道错了,我是在给表姐写信,她误会了。我到时跟她解释,你不要生气哦,伤身体的。”
老奶奶竟流了眼泪,“女人是要守护的,千万不要伤害知道伐…”
“我知道我知道,奶奶你没事吧?”罗北一下子慌了手脚。
我发现玩大了,赶忙朝奶奶走去,我抱住她,“奶奶!谢谢你,我想他知道错了的!”
“那,那你怎么表示你知道错了的呀?”奶奶皱着眉疑惑而天真地望着罗北。
我鼓了股腮帮,表示无计可施,让罗北好生自保。
罗北朝玻璃门外看了看,把回执单折进了上衣口袋里。他又看了眼老奶奶,探身轻轻捧住我,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奶奶,我们和好了。”罗北笑着拉我走出门去,“奶奶拜拜,谢谢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想逗逗罗北,结果被他占了便宜。我一把甩开他,才发现易拉罐还在我手里攥着,我用力地“哼”了一声,把易拉罐抛向了前面的人行道上。
“哎!你!”罗北马上跑去把易拉罐捡起来,又跑到我面前。
“干什么!”我瞪着眼睛,“你什么你!”
“你凶什么?”罗北笑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害羞。
“我凶了吗?”我靠在路边的玉兰树干上,“你自己干嘛了你不知道吗!”
“我?”罗北伸手紧了紧我的围巾。我打开他,他突然沉了脸,“你再动!”
罗北还是罗北吗?我安静地看着他给我绕围巾,突然有些害羞,磨着牙看他。
“女孩子别磨牙。”他松了手,继续朝前走。
“男孩子能磨吗?”我跟上去。
“男孩子也不行。”
“那我不男不女。”我笑着看他扯他头发。
罗北打开我的手,“不男不女也不行。”我就这样笑了一路回学校。
男女之间的感情要怎么样才恰到好处呢?大概棋逢对手、实力相当,一会儿你害羞,一会儿换我脸红才有趣。
寄了信后,又回到了紧张而一如往常的复习备考生活,忙碌的日子里多了点期待。但每一个人心里也都没底,毕竟能让所有人都去演唱会实在太难了。
距离演唱会只有半月了,票早就抢空了。渐渐地,我们对这个计划失去了希望,准备在雨欣生日那天卖个蛋糕大家一起过一下算了。季明泉仿佛胸有成竹,每天都嘲笑我们:“急什么?”
罗北也陷入了苦恼,对自己的文笔产生了怀疑。考试复习的日子时间紧张起来,同学们大都不回宿舍午睡了,为了节约时间都在教室桌子上一趴,盖上衣服就睡。
今天正好到了雨欣的生日,我们对周杰伦回信已经不抱希望了。北晴姨准备了蛋糕,我们打算下午给她个惊喜,替她过个生日。
“嘭!”教室的门被用力的撞开,弹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同学们立刻直起身,身上披挂的衣物散落在地上。季明泉抬头一看不是什么意外情况,而是班长李巧进来了,立刻眉头紧皱,燃起了怒火,“有病吧,大中午的,让不让人睡觉?”
同学们因为被吵醒也怒气冲冲地看着李巧,或是叹了口气又趴下埋进衣服里。
“别睡了别睡了!”班长李巧难得有这么风风火火失分寸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轻轻敲了敲桌子,脸蛋有些冻红,“周董来信了!”
“啊?”
“逗我们玩呢吧班长!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你手里拿那么大个箱子…”同学们议论着,对班长表示怀疑。
李巧把箱子往讲台上一放,拿出一个信封举着,“嗨呀!是真的!你们看!”
前排的男生探出脖子仔细看着,“妈呀!真是周董!周董来信了!”
班级里睡意全无,班长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容满面地走去把教室门关上。罗北在我背后轻轻笑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呲出大白牙嘿嘿地冲我笑了。雨欣有些不明所以,但听到周杰伦来信了还是掩不住喜悦。
“班长,箱子里是什么呀!是不是演唱会VIP门票呀。”前排男生笑嘻嘻地看着李巧。
“VIP还真没有,也不是演唱会门票。”班长笑着说,同学们一下子有些失望,班长又说,“不过呢…大家小点儿声,不要太兴奋哦!隔壁班在睡觉。”
她又拿出一张照片,“看,周董给我们寄来了签名照。”
“我苍天!每个人都有吗?”童正兴奋地就快冲上讲台了,伸着手向前抓着。
“对,每个人都有。”李巧把箱子往下斜了斜,的确有一大摞照片。
“班长,把信读了吧!”
李巧笑了笑,把信拆了。
“二班的杰迷们:
哈喽!收到了你们的来信,非常开心!感谢你们的支持!
对于演唱会的事我表示遗憾,因为收到来信时,票已经提前售完。
但是,我为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张签名照哦,再次谢谢你们。
另外,希望刘雨欣同学能够永远阳光快乐,对生活充满希望!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送你一张专辑,上面有我的签名哦。”
班长笑着抬头看雨欣的反应,“雨欣?你不来拿你的专辑吗?”可是雨欣只是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讲台。
“啊?”雨欣捋了捋马尾辫,双腿灌了铅般起身站在原地。“我的?”
罗北笑着推她,“快去呀,就是你的!你不去我可去了!”
童正给我使了个眼色,“蛋糕,蛋糕!”我做了个明白的手势,转身朝储物间跑去。周董的包裹来得真是时候,看来这个时间过生日会最合适了。我悄悄把蛋糕盒放在了教室最后一排,北晴姨的面包房越做越好,同学们已经成了常客。
雨欣好奇又感动地接过专辑,“谢谢…可是怎么会给我呢…”
“因为你过生日啊,不仅周董祝你生日快乐,我们二班所有人都祝你生日快乐!”李巧对窗户旁的同学说,“把窗帘拉紧。”她对我挥了挥手,我便明白了,立刻把蛋糕打开,季明泉跑到后排,用打火机帮我点上了蜡烛。
教室里黑漆漆,唯有烛光明亮而温暖。但是按照我们提前的安排和部署,教室里没有响起惯常的“祝你生日快乐。”
“想要有直升机,想要和你飞到宇宙去。
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融化在二班里。
我每天每天每天在想想想想着你。
这样的感情让我开始相信命运,感谢地心引力,让我们一起。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雨欣。
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雨欣,
聪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雨欣。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雨欣。
祝你生日要快乐,可爱雨欣,
祝你一生要快乐,可爱雨欣。
你要一直都快乐,可爱雨欣。
祝你单纯美好着,生日快乐!”
“雨欣!”班长叫住她,雨欣回头,班长又指了指我们。
“生日快乐,刘雨欣!”我们围在蛋糕旁,蜡烛燃了半根,暖黄的烛光跳跃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雨欣捏着专辑和那封信哆哆嗦嗦地笑着,边笑便落泪。我也流泪了,受不了这种煽情的场面,可生活中如果没有这种煽情的场面,就不容易唤醒人。疲惫生活中充满爱的感觉真好,这一刻我觉得所有的鸡毛蒜皮和琐碎隔阂都不见了。
生活是个梳妆台,一心只顾着出发便蒙尘,便只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自己。爱恰恰是伟大的,伟大于唤醒。
“吹蜡烛啦。”班长提醒着她。
“哦。”她回过神来,笑着吹熄了蜡烛。
灯开了,我们把蛋糕放在了临近的桌子上。雨欣的睫毛湿了,挂着泪珠。同学们都关心地围着她,倒让她这个曾经骄傲的大小姐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大家了…”
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破涕而笑,“我真的特别感动,谢谢大家。自从…从我父母离开,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还,还这么隆重。我以为大家都不太喜欢我,可是没想到大家都愿意包容我,还替我过生日。有你们真好。”
她又流泪了,“真的,能让我遇到二班这个集体,真好!能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还能得到别人的原谅和爱,我很幸运…有时候想到发生的那些事,爸爸妈妈的离开,自己犯的错,我都觉得就快坚持不下去了…但是是你们一次次用行动小心翼翼地鼓励我,还,还找来了周董。”她害羞地笑了,“是你们让我明白了,爱,才是这个世间最珍贵和最伟大的。我一定会记住这一天,好好走下去,和大家一起并肩奋战,决战高考!”
同学们眼里也酸酸的,随后鼓起掌来,“好!切蛋糕,切蛋糕!雨欣。”
刘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后面,她感动地看着这一切。同学们发现了刘老师,起哄让她到中间来说两句。
刘老师抹抹眼泪便走了过来,“二班果然没让我失望。”她笑了,明媚而灿烂,“谢谢你们让我遇到二班这样的集体,有力量有人情味。同学们!周杰伦是个正能量的歌手,希望你们能从他的歌和奋斗史中体会出成长的味道。高中是最值得怀念的校园时代,你们懵懂青涩,又半熟侠义。这是你们最单纯的时代,也是最容易犯迷糊的时代。每个人都会有失误,但重要的是,二班这个集体和我会永远成为你们坚强的后盾,陪伴彼此拨云见日!高考马上就要来临,我们二班,要像人民解放军一样做到不抛弃不放弃!一个也不能落下!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同学们一声响亮的答复,又让我感受到了团结的力量。
在以后的年月里,我才明白刘老师说的高中时代是最美好的时代。越长大人们越孤独,每个人都各自行路,没有人会等着你成长。
“就一个蛋糕怎么够。”刘老师神秘兮兮地让罗北去后排座位。
罗北又拎来两个大蛋糕,刘老师边拆丝带边笑着说,“来,除了祝雨欣生日快乐外,我们过个集体生日,减减压!”
“耶!”同学们发出一阵欢呼,可是蛋糕几乎少有吃下去的,不一会儿教室就成了战场。
广播里突然传出悠扬的上课铃声,大家扫兴地叹了口气。
“第一节课是我的!不上了!大家不用担心!”刘老师的笑眼眯成了一条线,温柔地看着我们。
“哇哦!”教室里一阵欢呼!大家蹭着奶油到彼此脸上,笑得不亦乐乎。
“顾罗柔。”
“啊?”我闻声回头,季明泉一盘蛋糕呼了过来,我的脸上瞬间一片狼藉,“季明泉!你大爷的!”等我胡开眼睛时,他已经大笑着跑走了。
我看着罗北傻乎乎地笑着,捧着块蛋糕,刚想塞进嘴里,“罗北!”
“啪!”我一下子抬起他的手把蛋糕扣在了他脸上,“哈哈!”我大笑着看他。
罗北的脸是否红了我已经看不出来了,他闭着眼睛愣在原地,嘴里还朝外面吐着奶油。
季明泉气势汹汹地冲到我面前,“你为什么把蛋糕甩他脸上!”
“没事啊,你也有啊!哈哈!”童正闻声回头就是一大块奶油,季明泉的发型乱了,脸上蹭着奶油,他甩开眼睛上的奶油,仍是立在我面前等着我的回答,醋意正浓。
为了缓解尴尬,我故作轻松地说,“哦,对对对!你喜欢吃芒果味,来!给你!”
“啪!”我呼了一块到他脸上,“行了吧?”我好笑地看他。
他点了点头,“嗯。”略有些可爱,我无奈地笑了。罗北看着我们,笑容收了去,走出教室洗脸去了。
我朝童正吐了吐舌,叹了口气。童正伸出手指头,在我脸上摘下一颗火龙果,吞下,“别忧郁了,少女!”
看着她这幅黑白分明的脸蛋,我故意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她便笑着来追我。
就在她以短跑退役运动员的速度抓住我的校服领子时,我求饶,“不行了不行了,童女侠认错。不不,我认错!”
童正突然流下两行泪,嘴巴一撅,“小喜鹊,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什么玩意?”我一下懵了,童正扔掉了手里的蛋糕就来抱我,我看了看她胸前的奶油,嫌弃地抱住了她。
她哀嚎着,“高考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啊!”脸上的奶油贴着我脸上的奶油,滑腻腻地来回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