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照着安排把车子开进路边的草丛,挑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停下来。
“接下来便是山路了。”时雨面朝东南,打量着眼前的高山:“车子开不上去,只能步行。”
“在这山顶上?”J拉紧手刹,咕噜噜喝了半瓶子水。
“远着呢。”时雨打开车门,跳下去活动活动筋骨,随手抓起一旁的手电筒:“看到那条小路没有?顺着它走到山顶,再向西跳进峡谷里面,最后沿着小溪一直向北便是了。”
“不近啊。。。”J熄灭引擎,一条毛毯悄悄落到了奇奇身上:“天亮出发吧。”
“嗯。”时雨点上一支香烟,慢慢朝远处的树林走去:“你们两个尽管睡上一觉,到时候叫醒你们。”
“你去哪?”J隔着车门问道。
一阵北风吹过,周围的树杈沙沙作响,时雨抽着烟渐行渐远:“去见一个老家伙,离这不远。”
J摇下窗子,右手扒在车门上:“要帮忙吗?”
“放心。”时雨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他在三年前就嗝屁了,死得相当惨。”
“哦,原来是去上坟。”J摇起窗子,靠在椅子上,隔着天窗和面具看着头顶的树梢和圆月。
乌鸦岭果然是一片没人踏足的荒山,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关掉车灯便是一片黑暗,J把座椅放倒,盖上厚厚的棉衣,枕着胳膊,不一会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泛白,略带些灰暗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头顶的枝头,有3只乌鸦啼叫个不停,放眼望去,发现已是很高的地势,周围尽是浓密的森林,来时的公路像一条延绵的小溪,弯弯曲曲蜿蜒曲折流淌至山下。
奇奇正披着毯子在外面刷牙,见J醒过来,便急忙漱漱口走了回来。
“早啊,木匠哥。”她坐到副驾的位置上,歪着头笑脸相迎。
“几点了?”J揉揉眼睛,这才想起时雨还没有回来,
“8点左右吧。”奇奇递过一包Walkers薯片:“木匠哥,你说梦话了哦。”
“不会吧。”J浅笑一声,掏出一片薯片:“说什么了?”
“呃。。。”奇奇埋着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你说你喜欢我。”
“小孩子可不许说谎。”J摸了摸奇奇的头,把座椅调正,随后跳下车子活动筋骨。
奇奇急忙跟了上去:“你说了,你真的说了。”
“怎么可能。”
说话间,时雨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带着一身寒气,左边的袖子上还有一些黄土。
“别打情骂俏的了,我们干点正事。”他把手电筒往椅子上一扔,拿起薯片直接吃掉半包。
“哼,不懂风情。”奇奇噘起小嘴踢了时雨一脚:“一回来就抢人家东西吃。
“这孩子。。。”时雨把薯片还给她,背起大大的行囊,做出一副无可争辩的表情:“木匠,我走在前面带路,你负责食物和水,至于这位小公主,不想去的话就待在这里吧。”
“早准备好了。”J背起行囊,快步跟了上去,没过一会,两人便消失在丛林中。
“喂喂,等等我啊,谁说不去了!”奇奇急忙抱起小背包追了上去。
山路十分逶迤,越往上爬就越发陡峭,脚下全都是陈年已久的枯枝,走起来相当滑,三个人手脚并用慢慢移动着,快到山顶时发现已无路可走。
高处不胜寒,头顶不时传来乌鸦的悲鸣,三个人凭借着方向感又往上爬了一段,在距离山顶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什么人嘛。”奇奇叉着腰抱怨着,头发还上挂着几片不知哪来的枯叶:“住在这种地方也是够了。”
“好了好了,抱怨也没有用。”J递给奇奇一瓶水,又从口袋中拿出墨绿色的指南针:“西边的峡谷吗?”
“省省吧。”时雨从行囊中拿出三捆绳索,走到一棵粗壮的松树旁:“就是这边。”
“哪?”J顺着时雨的眼神走了过去——一扇巨大的断崖赫然出现在脚下,陡峭的崖壁一直延伸到谷底,深得难以置信,光秃的崖壁上几乎找不到可以踏足的支点,齐整得像被刀子割开的一样,谷底的东边是一大片石林,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插在地里,远处看就像是陷阱里面安插的竹刺;谷底的西边则是和山顶别无二致的针叶林。石林和针叶林的分界线非常明显,双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一样,没有任何的过渡带,而这条分界线,恰恰就在几人的正下方。
“好高啊。”奇奇走到崖壁边上,小心翼翼地扔下一粒小石子,伸长脖子向下看:“这可比比弗朗克的大楼高多了。”
小小的石子顺着岩壁笔直地落下去,一开始还看得清楚,可没过多久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我可以看清300米之外的麻雀。”时雨一边看着崖底一边把绳索拆开:“说明这山谷至少有500米深。”
“断层还很新。”J蹲下身子卷起裤脚:“这里曾经有过强烈的地壳运动,而且时间不远。”
“管它呢。”时雨将一节节的绳索接在一起:“咱们要做的只是顺着绳索向下爬,直到谷底。”
“没有别的路吗?”J抚了抚面具,又向四周指了一圈:“我是说进入山谷的其他办法。”
“这个嘛。。。”时雨耸了耸肩,表情有些窘迫:“本来可以顺着山下的小溪进去,可由于山体滑坡,那条路已经走不了了。”
“真可惜。”奇奇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来搭把手。”J走到树下,将绳索的一端缠在树上,用八字环结法将绳索系牢,而后又将绳索缠到另外的一棵树上,用同样的方法打结。
“木匠哥,你可要系牢啊。”奇奇站直勾勾地看着谷底:“绳子断掉的话,我们就只能做鬼了。”
“放心。”J拿出小刀削了一个楔子,咬住绳索将楔子牢牢钉在地上:“没人比我更擅长这个。”
“哈。”奇奇转身笑道:“忘了你是个木匠。”
一阵寒风袭来,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正在搓绳子的时雨突然停了下来。
“收声!”他举起手示意:“有人在附近。”
“吓!”J急忙扶正面具朝林子里望去,可哪里除了满地的枯枝败叶什么也没有。
“搞错了吧。”他说。
“嘘。。。”时雨掏出腰间的匕首,左手藏在身后做了个‘别出声’手势,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朝东边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树丛中。
“这荒山野岭会有人?”J把锤子一扔,用力拽了拽绳子,坐在地上喃喃道:“请都请不来。”
果不其然,不出一支烟的功夫时雨便废然而返,只是脸上却依旧带着猜疑:“不应该啊。”
“绑好了。”J拍掉手上的尘土,左右手各拿着一根绳子:“利用两棵树将两根绳子并联在一起,即使其中一根断掉,另一根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干的不错。”时雨用力拽了拽绳索,走到悬崖边上:“木匠第一个,接着是我,奇奇最后。”说罢便将绳子的那一端扔了下去。
“三个人用一根绳子?”奇奇撇了撇嘴:“不会有事吧。”
“就这么着吧,绳子不够用就只能将就了。”时雨背上行囊,远远地朝丛林里看了看:“即便这样,估计绳子也伸不到谷底,最后的几十米还需要跳下去才行。”
“走吧。”J抓紧绳子,背过身站在崖边,半顺半踩地往下滑。
时雨紧接着跟上,离J只有两三米,也是半顺半踩的往下滑。
“没问题吗?”奇奇站在崖边,低下头问道:“要下去了哦。”
“稳着点。”J抬起头:“很多地方是松动的。”
“无论如何,不要松手。”时雨提醒着:“三个人动作一致,木匠你快点。”
“哦。”J开始有节奏地往下顺,其他两人也随之动了起来。
山间到处都是乌鸦的悲鸣,三个人的闯入显然惊扰到了它们,无数只乌鸦展开翅膀噗噗啦啦地飞了过来,左右盘旋着久久不散,其中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落在了时雨的行囊上,翅膀间偶然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随着山风飘至远方。
“我讨厌乌鸦。”奇奇无可奈何道:“烦死了。”
“明明是我们惊扰到了它们。”
“别管了,快点跟上。”
崖壁越来越陡峭,下到一多半时几乎成了直角,周围可以踩踏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少,三个人只能靠抓紧绳子慢慢地向下移动。
“快到一半了吧。”J低下头看着郁郁葱葱的山谷:“暖和不少。”
“一半多了。”时雨点了点头:“下面有一处贝壳形的凸起,我们可以在那里歇一会。”
J看了看脚下:“还真有。”
“哈哈,真有趣。”奇奇抬起头看着山顶:“你们猜那是什么?”
“说什么呢?”
“山顶上啊。”奇奇仰着头:“咱们下来的地方。”
J眯起眼睛朝山顶看去——正上方12点的位置,确实有一个小黑点在缓缓移动。
“好像真有东西。”J不确定道:“乌鸦吗?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是人!”时雨突然大呵一声:“一开始躲在树林里的家伙!”
“人?”J张大嘴巴看着山顶:“小孩子吗?看起来好瘦小。”
“闲的吗?赶快向下爬!”时雨猛地踢了踢岩壁:“别磨磨唧唧的!”
话音未落,三人突然感到手里的绳子猛地向下坠了一截,毫无准备的奇奇差点脱手掉下去。
“哎呀!”奇奇单手抓住绳索,看着脚下哗啦啦脱落的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J紧握绳索朝上面喊着。
“绑在第一棵树的绳子被割断了!”时雨踢了踢J的肩膀:“第二根的马上也会断,得赶快下去,快!”
三人手忙脚乱地向下溜,完全没有了统一的步调,绳子在半空中杂乱地飘荡着,像是壁虎的尾巴。
“再快点!”时雨瞧着山顶,不停地催促着:“站到左边的那个贝壳形凸起上。”
J踢着右脚边的岩壁荡起绳索,先后试了三次,终于在摆幅最大的时候跳了上去——这片凸起不大,勉强容得下三个人站立,J把背包往地上一扔,对头顶的时雨喊道:“快跳下来!”
“嗯。”时雨也开始摆动绳索,做出准备跳跃的姿势,可没等脱手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J翘首以盼:“快点啊!”
“来不及了。”时雨叹了口气,突然抬起手抓住奇奇的小腿,猛地将她扔到凸起上。
与此同时,绳子伴连同山顶的石子刷刷地掉了下来。
J赶忙伸出手想去抓住时雨,可距离毕竟太远了,伴随着奇奇的尖叫声,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径直跌向谷底。
“时雨!”奇奇伸出手大喊着,泪水夺眶而出。
J赶忙朝山顶看去,发现盘旋的乌鸦中间,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山头,相隔太远看不清五官,只看得出身材非常矮小。
“什么人?”J咬牙切齿地喊道。
小矮人似乎也注意到了J的怒视,竟叉着腰仰天大笑起来,山谷里到处都回荡着怪异的咯咯声,伴随着乌鸦的盘旋格外令人厌恶。
“混蛋啊!”J握紧拳头狠敲岩壁,恨不能长出翅膀飞上去大打一架。
那矮子笑了好一会才作罢,不慌不忙地朝下面竖起中指,得意洋洋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