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过头顶,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匆匆赶路的上班族正随着公交的停靠上上下下。
呼啸的北风已经偃旗息鼓,卷起最后一缕尘埃躲进了巷子深处,三个人拖着略带困倦的步伐走出黑水街,时雨的那辆老款福特Ranger就停在路边,黑色的车身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总之先睡上一觉。”时雨把钥匙扔给J:“你住得不远,是吗?”
J接过钥匙,向南开出三条街区,停在疏港路的交叉路口旁。
“就是这了。”J指着眼前的房子,时雨顺着手势朝西边看去,一座三层小楼矮垛垛地立在那里,北边的外墙掉了一大片墙皮,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就这儿?”
三人停好车子走近昏暗的楼道,里面不算狭窄,只是两边横七竖八的杂物给人一种废弃仓库的感觉。
“我住顶楼。”J爬上二层又上三层:“这里挺清净的,只有房东我们两户。”
“没觉得。”时雨指了指房东的房间——里面充斥着刺耳的唾骂声,八成是吵架了。
J打开房门,二话没说直奔墙角的沙发,没顾上洗漱便睡着了。
“木匠还算个利落人。”时雨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不过寒酸了点。”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闻不到半点异味,这是一间说不上是卧室还是客厅的地方,里面除了沙发之外还有一张小床和一把摇椅,几件不算新的家具摆在南面,北边则是一间小小的卫生间,可以用来洗漱。
“好了,你睡床上。”时雨帮奇奇铺好被子,自己则靠在桌边的摇椅上:“照现在的情形看,还可以睡7个小时。”
隔壁似乎停止了争吵,房子里只剩下些许的嘀嗒声,那是床头的小座钟在周而复始地走着。
没多久,三人便不约而同地进入了梦乡,只有小小的闪电鱼还在水晶球里游来游去。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J从酣实中回到现实,看了看窗外,夕阳已落至半山,他抚了抚脸上的面具坐起来,看到奇奇就坐在一旁地毯上看着芝麻街的动画片,身旁的一小桶爆米花还剩下一半,隔壁的房东又和老婆吵了起来,比上一次还凶。
“时雨呢?”他掀起被子,穿上外套走到餐桌前,随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放进嘴里。
“给车子加油。”奇奇目不转睛地看着芝麻街。
“去了多久?”J走到水池边,边刷牙边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下午5点。
“就快进屋了。”奇奇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吃了口爆米花。
门外传来了咔咔的脚步声,时雨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呦,醒了?”他点上一支香烟,随手将车钥匙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差不多就启程吧,我买了披萨在车上,咱们边走边吃。”
“不嘛。”奇奇把遥控器藏在身后:“看完这一集再走。”
时雨没理这茬,朝电源的方向看了一眼,电视机的插销唰的一下被拔了下来。
“死时雨臭时雨,哼!”奇奇嘟起嘴,右手在面前轻轻一划,那插销又飘飘然地插回到插座里。
“怎么了?”J从浴室里探出头来:“要不就再看一集吧,我想顺便洗个澡。”
“还是你最好了,木匠哥。”奇奇朝着时雨做了个鬼脸:“不像某些人。”
“抓点紧吧,别和懒驴上磨似的。”时雨看了看手表,又转向J:“话说你租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年久失修不说,隔壁还一直在吵。”
J似乎没听见时雨在说什么,砰一声关上浴室的木门,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哗哗的淋浴声。
三个人就这样一直磨蹭到天黑。
“弗朗克那边怎么样了?”J总算是打理完毕,拿出钥匙将门反锁上,剩下的两个人早就等候在楼道里。
隔壁的房东已不再争吵,男的似乎被赶了出来,正靠在楼道的旧椅子上抽着烟,见J出来,便没好气道:“我说戴面具的,下个月的房租该交了。”
“不是才交完?”J转过头看着他,显得有些诧异。
“那就交下下个月的。”房东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指着J身后的时雨和奇奇:“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那两个人是谁。”
楼下传来阵阵脚步声,三个带着黑色宽沿礼帽的人走了上来,按照高中矮的顺序依次排开,其中最高的那个足有九尺,中间的那个大约七尺,至于那个矮个子,身高也就是常人的一半。
站在中间那个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房东,做了个“走开”的手势。
“你们这群二货!”房东更加气愤:“我早说过别往家里带人。。。”
“诺盖拉!”没等房东说完,时雨便惊呼一声。
“嘘。。。”站在中间的诺盖拉伸出食指示意收声,身旁的小个子立即飞身上前,左右各一记摆拳砸在房东的脸上,可怜的房东惨叫一声,晃了晃脑袋便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女房东闻声冲了出来,却被早已等在门后的诺盖拉抓了个正着。
“睡一会吧。”诺盖拉掏出一方手帕捂住她的口鼻,没过一会女房东便失去了知觉。
“你们!”时雨有些吃惊:“还挺快。”
昏暗的楼道里,两组人相视而立,头顶的灯光映出六条影子,气氛很有些紧张。
“看来我们来的挺巧。”诺盖拉最先打破沉寂:“你们这是要去哪?”
时雨摘下墨镜放在上衣的口袋里,扬了扬头:“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们要去找哥德巴赫。”J抚了抚面具,站出来接话:“你来干什么。”
“问得好。”诺盖拉点了点头但没说什么。
时雨摸了摸下巴,把J拉了回去,看着脚下的影子低声道:“计划有变,他们很可能已经弄坏了外面的Ranger。”
“喂喂。”诺盖拉没好气地摘下帽子:“我至于那么卑鄙吗?”
“哦?”时雨侧过身子:“难不成你是过来请客喝茶的?”
“才不是嘞,不过。。。”诺盖拉摇了摇食指:“开场白还是要有的,毕竟我不是黄鼠狼,你们也不是鸡。”
“这叫什么话?”J挠了挠头。
“自然不是闲话,要我说,这世界还真特么小。”诺盖拉指了指身旁的高个子:“这人叫约瑟夫,他说想见见你。”
J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九尺大汉——一身黑色的穿着,看起来像是巴尔干人,厚厚的嘴唇紧闭着,帽檐下面的眼睛里透着寒光,看不出半点柔和,虽然说不出理由,但如果说面由心生的话,这家伙一定杀过很多人。
“我不认识他。”J不由得绷紧神经,紧盯着约瑟夫的一举一动。
“小心!”时雨突然大喊一声。
只见约瑟夫右脚踏地,对准J的面门就是一拳——这拳风邪门得很,势大力沉不说,通身亦充满了杀气,宛如一条危险的恶龙,虽不清楚是什么技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拳非同小可。
J来不及闪避,只好正面迎上去,拳头在距离鼻尖只有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显然,是神奇的“屏障”再次发挥了作用。
“好险!”他长吁一声:“幸好反应得快。”
“嚯嚯。”约瑟夫收起架势,向后退了几步,摘下黑色的礼帽,表情上并不觉得意外。
“本该如此。”他说:“曼索尔口中带银色面具的家伙,看来就是你了。”
“啥?”这次轮到J大吃一惊:“曼索尔?”
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就连向来淡定的时雨也睁大了眼睛:“你谁啊?”
“我叫易卜拉欣.约瑟夫。”壮汉低下头,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我的父亲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谁问你爸了。。。”时雨左手端着右手的手肘:“你认识曼索尔,但你却不是圈子里的人。”
“干嘛?”诺盖拉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一把旧椅子,靠背朝前骑了上去:“圈子里又没有黄金,有必要非进不可吗?”
J扶着面具,又看了看那一边的小个子,语气中带着敌意:“曼索尔死了,他死的不明白。”
那小个子也仰起头注视着J,随即歪着脑袋耸了耸肩,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喂喂。”诺盖拉陡然直起身子:“你该不会以为是我们杀了他吧,没凭没据你不要乱说。”
时雨在一旁抱起双臂,歪着脑袋猜测着:“理论上我们不会告诉外人同伴的事情,曼索尔也一样。”
楼道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楼下的泥瓦匠阿坤带着酒气气冲冲走了上来,看样子他又喝了不少。
“吵什么?找打架吗?你们这些杂。。。”话还没等说完,阿坤便看到了高大的约瑟夫以及脚下的房东夫妇,手里的酒瓶瞬间掉到地上,一时间吓得呆若木鸡。
“你这家伙是谁?”诺盖拉骑着椅子,目光落在阿坤身上,不自觉地吐了口口水。
“伙计,我看你还是离开比较好。”时雨也回头看了一眼:“这种打架已经超出了你理解的范畴。”
“这。。。”阿坤偷偷地瞄着约瑟夫,双腿不住地打颤:“你们。。。好吧,这次就这么算了。”说完便一溜烟跑了下去。
楼道里再次恢复安静,阿坤带来的酒气也随之消散,没过多久,约瑟夫脚下传来了轻轻的呻吟声——房东正在从昏迷中醒过来。
“我说,你们真的要去梅浮赛德?”诺盖拉站起身子,把椅子踢到一边。
时雨点上一支船长牌香烟,蛮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真会去。”
“那好吧。”诺盖拉看了一眼地上的房东,又给约瑟夫使了个眼色。
约瑟夫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铜色的圆形徽章放在J的手里:“银色的少年,曼索尔临死前告诉我说,他并不主张你们去什么梅浮赛德,但若是你执意前往,那就把这枚徽章交给你。”
J接过徽章仔细瞧了瞧,徽章的边缘有很多缺口,看起来经历了相当久远的年代,正面刻着类似于创世纪的图案,反面则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什么?”J紧紧把徽章握在手里,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约瑟夫:“曼索尔怎么会知道梅浮赛德的事情?”
“具体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再说我的老板是弗朗克,也不方便说得太多。”约瑟夫拍了拍J的肩膀,冰冷的双眼透出些许柔和:“如果曼索尔还活着,看到你今天的样子,应该会高兴的吧。”
J低下头,不想让悲伤的表情被别人看到,小心翼翼地将徽章放进口袋。
房东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似乎在渐渐恢复意识,此刻他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走了。”诺盖拉转过身慢慢离去,不就便消失在视野中。
“如果想联系我,就去那里榻路的宾馆找这个大家伙,他会告诉你碰头的地点。”约瑟夫长舒一口气,和小个子一起走下楼梯。
楼下传来轻轻的开门声,泥瓦匠阿坤从门缝里窥探着,看看这群怪人走了没有;房东也已经坐了起来,正痛苦地揉着下巴。
J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眼前的伙伴,略带些沉重地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