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归一处,从那头霄玉老冯媳妇第二天早起说起,话说她俩睡了一宿,合床聊了一宿。早上醒来,霄玉一夜谈伤了心脸上还有些惨兮兮的,熏芳打水给她,她起了床,洗脸梳头,出门一听,熏芳正在叫小辉起床。就往院门右侧顶头一间小屋里走去,到了门口,只见小辉迷瞪瞪揉着眼睛,就拉着熏芳说:“怎么一夜不见冯大哥回来?”
熏芳听闻,心里猛地一惊,说道:“不知道啊,你知道的,昨天医院里我叫他去派出所办事,又让他去找堆子,说不定在哪绊住了脚,跟谁喝酒来着呢吧。”
霄玉一听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像极了当日自家的情况,不敢再接着说下去。就应和着说:“也许是。”
说完笑着对小辉说:“大懒虫!还不起床去看你妹妹去?”
小辉一听心花怒放,但表面一副成熟老道的模样,说道:“天天去怕她还烦我呢!”
霄玉听完只笑,熏芳则是没有表情,说道:“来吧,咱赶紧做饭,然后好去打听打听他去哪了!”
说着拉着霄玉进了厨房。霄玉哪里会做饭,见了锅碗瓢盆心里嘴里直道新鲜,又是笑又是抓着东西摆弄,熏芳见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直骂她是有了米也做不出粥的笨媳妇。
两人在厨房里折腾了两顿饭的工夫,急得小辉进进出出厨房数不清多少次。好容易把粥熬好了,盛进保温壶里,交给小辉,只见他拿了东西就跑,霄玉一眼瞧见直乐得不行,说道:“这一下倒好,得了个好婿儿!”
熏芳眼神泛光,说:“嫂子,你可别逗我啊!咱们两家几世修来的缘分能成一家!”
霄玉说:“缘分已经够啦!你家救了我们家多少次,真不知道咋报答呢!俗话说‘大恩如大仇’,我不嫁个女儿给你,只怕以后见了你们都没脸说话哟!”
熏芳听了大笑,说:“嫂子你这话真说重了,虽说我们人善些,做事不爱求人报答,最多不过请吃顿饭就完了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怎么能让他们强行受我们的指派,筱烟那丫头那么好,给了小辉那小子,真糟蹋了!让她跟着我们过苦日子?我不愿意!”
霄玉说:“我的大妹子咧!你忒看不起我们小辉了,他以后肯定是出人头地,风风光光地带着你跟俺冯大哥过好日子,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提前派上筱烟过去,以后好多关照!”
说完拍着熏芳大笑,熏芳也是笑欪欪地望着她。霄玉又细声说道:“哎,妹子,倒跟你说一个正经事,我看你儿子小辉成绩不错,想是已经报了初中了?”
熏芳说:“嗯,南头中学,北头中学都去考过了,考的都还可以,大概能进特招班,也说不准。咋了?”
霄玉说:“现在年头子乱,学校里面学生打老师都成了常事,熊孩子一堆互殴更成了家常便饭了,我说还是别叫他进去受罪了,弄不好上完出来变了个人,那不是要了命了!”
熏芳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话倒也不错,但是,不去学校俺家这条件还能让他去哪?”
霄玉说:“我有一个主意,以前筱云在家的时候,她爸都是请的老师进家来教,我见着,倒比跟在学校里面那炒大锅饭一样地教学生来得受用,又省去了跟人拌嘴生气,又省去了学习的压力,只要咱们看的勤些,也不怕他们学不好。我倒是有心,明儿家里安泰了,给筱烟也请一个,顺道儿,也算是对妹子一家的报答吧,也请你家小辉一道去学,你觉得怎么样啊?”
熏芳张大了嘴巴,不相信这是真的,只觉喜从天降,儿子以后有着落了,直拉着霄玉的手摇摆,抿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来。
霄玉见了不住的笑,拍着她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感谢我,我可受不起,这只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心意,算不上什么,筱烟那丫头我看也蛮喜欢你儿的,以后小辉出息了我就把筱烟嫁给他,你看可好?”
熏芳已感动得眼角淌泪,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几千句,霄玉说上一句她念一句。两人又说又笑,站在厨房门口,佣婆子坐在房角凳子上掰着菜叶,也是满脸喜气,旁人路过见了直觉新鲜有趣。
那边小辉得了米粥,赶忙跑到医院。上了楼梯,转弯一看,只见小毛一头包着纱布,左胳膊上也缠得跟个粽子似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就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去,问道:“我的天!你这是...”
小毛抬头一见是小辉,右手拍了拍椅子,说道:“给她送饭?”
小辉点头说是,小毛说:“送的什么?”
小辉提了提保温壶说:“大概是粥,我妈做的,不知道是啥。”
小毛说:“昨天我也给她送饭,也送的是粥,怎么不见你像我似的挨成这样!”
小辉忙坐在他旁边问他:“到底咋了嘛?我都听不懂!”
小毛说:“昨儿我走到这儿,一大群人下来,谁知道里面有一个要饭的把我的壶顺走了,我出去找了半天,后来在一个垃圾堆里见到了,我就过去跟那要饭的打了一架,我用砖头把他头都砸烂了,但是我自己也挨成了这样。”
小辉听完已晕了头了,说道:“我的天啊,还有这样的事!”
小毛说:“可不就有吗,那个要饭的被送到北县拘留所里了,以后我要是还见了他,非打死喽!”
小辉见状不知接些什么好,就问他:“那你这可好些来?”
小毛说:“昨天就绑完了,绑还不如不绑,疼死我了,绑完了这一个大头跟啥一样我都不敢出来见人,但是呆在屋里太闷了,我就趁一个大早过来看看她。”
小辉说:“你没进去?”
小毛说:“不敢,坐这犹豫半天了。”
小辉听完忙拉起他说:“这么怕臊的呢我说你!有啥不敢见人的,都来到这了。”一阵推推搡搡把他推进了203病房。
谁知开门一看,左床上的一个大叔醒了,筱烟还没醒,大叔见了他俩就问:“干什么的?”
小辉结结巴巴地说:“呃...我是给她送饭来的。”
说着指着筱烟,大叔又看向那个缠了一身绷带的,只听他说:“我...我是跟他一块来的。”
大叔闭上了眼睛说:“还没醒,出去等着吧!”他二人赶忙小心翼翼关了门,一个箭步坐到椅子上,两人赫赫达达地拉着手笑。
后小辉缓了一下说:“哇,怎么他醒了!”
小毛说:“他是不有起床气啊,好吓人啊,而且还没认出来我。”
小辉说:“他不也没认出来我。”说罢两人没了意思,坐在那里傻等。
后终于霄玉老冯媳妇上了楼,看见了他俩,一问得知谷坡醒了,才拉着他俩进了门。
他们进门一看,两人都已经醒了,筱烟已经好了很多,正坐在椅子上给谷坡剥鸡蛋壳,霄玉说:“哎,今儿脸上气色好多了。”
说着笑着过去揉捏筱烟的脸,转眼一看谷坡,说道:“醒啦?跟个大神一样躺着,还叫你闺女给你剥鸡蛋吃,真会享受!”
说罢一指头按上谷坡的额头,只听谷坡一声叫唤,说道:“哎哟,我头正疼着呢,你还按!”
霄玉说:“疼?疼死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我都还没倒下,你先倒下了,可见是个靠不住的。”
谷坡笑着说:“好好好,你厉害,我哪儿敢比你厉害,我只有比你先倒下的,断没有后倒下的!”
熏芳上前笑道:“这俩一醒了见着就拌嘴,听着叫人好笑!”
霄玉说:“妹子,你看他,不照气的那样。”
熏芳说:“好了,好了,人不醒呢你天天哭,人醒了呢你又天天骂,以后只当多疼疼他,昂!”
筱烟把鸡蛋送到谷坡嘴边,谷坡张嘴一口吃了下去,霄玉见了又说:“哪有你那样吃鸡蛋的?恨不得连我闺女的手指头一并咬下去,咋不噎死你!”
筱烟回头只笑,谷坡果被噎住了,边咳边拍着喉咙,众人见了大笑,筱烟又忙递上水到嘴边,谷坡又一饮而尽,温水下肚,顺了喉咙,舒坦的啊了一声。
谷坡又说:“你这个人啊,就见不得我好,我好一会,你就能恼一会。”
霄玉说:“好了,跟你说正经的,前儿你晕着的时候我叫你家那几个的姐弟们过来商量了一下,大家决定还是要给咱爸立个碑,再好好走一遍,你没听小龙他几个说那天晚上的事吗?引魂灯,引魂鸡这种东西,要么别弄,弄了就得信,你可知道一夜灯熄了多少次!甚至连鸡都能跑了,那还是你亲手绑上去的,你说说,是不是不信邪不行!怨不得回来一家子都跟散了似的,莫名其妙的出这么多事!怕就怕事还没到我们家头上,到了可就完了!”
谷坡说:“还没到吗?我这一觉已经进了半门槛的鬼门关了,要不是俺小弟拦住了,只怕我也进去了!”
霄玉拍头骂道:“撕烂了你的嘴的!你就这么咒你弟!他人还没找到怎么就说人死了!你还是做哥的呢,这么现世!”
谷坡说:“唉...都怪我,一句话没好好和他说,就激得他能跑去跳河,哎呀我的个神来啊!”
说着带着哭腔,霄玉说:“行了,别哭了,又哭晕过去!”
接着又说:“筱云倒是有些下落了,说不定过几天能找回来。”
谷坡听了心里大惊,坐起问道:“真的?”
霄玉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给谷坡那天小辉做的事。谷坡听完大为赞赏,叫小辉来到床边,双手捏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又是笑又是夸赞,此类不在话下。
众人说话期间,一位医生带着随行护士进来询问一遍谷坡的近况,后说道:“醒了就没大问题了,脑袋冲了血还是比较危险的,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只是以后这方面要注意,不能太激动或者太亢奋了,这次的晕眩持续时间还是比较久的,还是多住院观察几天。别吃辛辣的,不可再过量饮酒,注意饮食调节适宜。其他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小丫头呢,以后也要多注意这方面,你这种突发性的吐血一部分也是神经刺激过强导致的上消化道出血...”之后喋喋不休,像背着医书,好歹说了半天终于走了。
众人复又坐倒,谷坡一眼又看见那个缠绷带的男孩,伸手问他:“你是谁家的来着?这一身的伤是咋回事?”
小辉拉着小毛说:“他就是小毛,毛向林。”
谷坡忙说:“哎哟,小林子?你这一身是咋回事?”
小毛说:“昨天过来送饭,路上壶被一个要饭的趁人多顺走了,我后来找着跟他打了一架。”
众人一听唏嘘不止,霄玉、熏芳忙上前扶着问寒问暖,问东问西。后越想越气,几人坐在一处大骂要饭的不是东西,世道太乱此类。筱烟也走到小毛跟前嘘寒问暖,问他脸和胳膊还疼不疼。小毛手舞足摆,坐在椅子里非常紧张。小辉一会看看小毛,一会看看筱烟,听着他俩对话,时不时也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