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是说,这是智渊老者的字?”
“应该不错。”
“那,这个女子是谁?”
文德摇摇头:“师父从不说起自己的家乡和往事,也不许人问,我们只知道黎苍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所以他是大师兄。”
“那,这其中隐情是不是与大战有关?”
“这……我们现在也没有其它线索。若能寻到画中人,或许会有收获?”
“既然智渊老者把这画像藏得如此隐秘,这其中绝不简单,我想亲自去查。”
“安宁,湖州你未涉足过,况且上次在奉昌有人对你不利,我不能让你自己去。要不,我和你同去。”
“可是,三师伯那边一切用度还需要您来配合啊。楚玉师兄自己的话,会不会力不从心啊。”
“这倒也是。不然等一切停当?”
“凝风纳新,从开始到结束也要数月,我身为掌门,若新进了弟子,是定要从他们踏上凝风山开始就在的,毕竟要时刻观察其品性。再者,外来人员多了,门派安全乃重中之重。我想着,从发了凝风通告,到各地送人来,总要有三个多月时间。”
“你是想,趁着空档,去查一查。”
“没错。”
“路青跟着卫谨,是走不开了。要不,让他去?”文德试探道。
“他?”安宁喝了口茶,抿抿嘴,“好吧。可是,他能帮忙吗?”
“我去跟他说。安宁你放心,我会力保你的安全。”
“但是,这女子无名无姓。只有一首藏头诗,如何去寻。若儿,湖州这地界大小如何,人口如何?”
若儿挠挠头:“也不是很大,人也不少,毕竟是大镇,若是细细找来,想必要费许多功夫。”
“师伯,要不让附近弟子帮忙去找呢?”
“倒也并非不可。只是不知这女子是何人,与师父有何厉害关系,再者,师父的字不止我一人认识,若是有什么隐情,只怕于门派有损。”
“那……”
“不知,奉昌城的那位,可否帮忙呢?”
安宁思虑再三,还是给周子初写了封信。
灵鸽飞到渠王宫时,连喜儿正在给周子初研磨,夜已深了,周子初还在处理政务。
“王上,您看。”连喜儿指着落在门口栏杆上的白色灵鸽。
“你去看看,许是安宁又来信了。”
连喜儿抓着灵鸽,取下它脖子上的小小信筒。周子初一见是安宁来信,迫不及待打开:
子初,上次你送的狐裘合适得很,正好山中冷了,我穿着很是暖和,快开春了,本打算过几日回到望县茶馆,筹备门派奉昌纳新一事,再去奉昌相会。不过凝风旧事可能有了线索,我想要到湖州寻一名女子,如若子初能帮忙,必会大有助力。凝风如今蒸蒸日上,我也很是欣慰。
子初最近好吗,身体如何,政事如何,天冷记得加衣,有连喜儿在旁伺候,我也算能放心,记得早早就寝,不要累了身子,子初心中有天下,可天下人也需要子初。我在山中,时常记挂你,子初身边宫人众多,我也真是多虑。可是,真的,很想念你,在月亮高升时,在轻雪飘落时。
安宁
一日,若儿又给安宁收拾起了行李:“安宁,又要出发了吗?”
“是啊。”
“我们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好好歇一歇。”
安宁打开上一殿的门,听到练功场上弟子们整齐的练功口号,又看着远处的山岭,笑着说:“我也不知晓。”
安宁见着到了快出发的日子,想着去和卫谨交代一下。
“这,怎么和三师兄说呢?他若知道与师父有关,肯定会亲自去查,若是牵连到南孤那位……”文德太了解卫谨为人,不免有些担心。
“文德师伯,说到这儿,我有个想法。奉昌的商会分会由杨念主事,纳新时我还是想让路青师兄去奉昌,顺便帮杨念把分会建立起来。湖州,我看了地图,地理位置优越,经贸发达,附近弟子众多,能不能再在湖州建立一个分会,这样可以南北呼应,更好地经营商会事务,也可以管理各地弟子。”
“我之前也想着再建分会,可是,这主事人选?”
“师伯觉得呢?”
“你们这辈的弟子里,也就是三师兄的弟子最得力,楚玉为人踏实稳重,帮我打理商会事务也是井井有条。”
“师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一来要在湖州再踏察一下。二来,还是要让楚玉师兄带出来一些弟子,能帮商会分担一下。”
“那,安宁是想,以此为理由,去向三师兄说明?”
议事堂里,卫谨听着安宁的湖州分会计划,文德也帮着安宁说话,卫谨倒也赞同。
“只是,宁儿此次前去,有谁陪同?”卫谨想到上次安宁重伤,心有余悸。
文德立时说道:“我拜托了朋友。”
“什么朋友?”
“就是,功力高深的,朋友。”文德声音越来越小,他知道卫谨许是不能同意。
“绝不行。上次路青功力不精,没保护好宁儿,这次不能让宁儿涉险。文德你不去吗?”卫谨语气严厉。
安宁看文德低头喝茶,便开口道:“三师伯别急,我是想着纳新一事需要商会配合,想让文德师伯给三师伯您做好相关保障。”
“文德,我告诉你,我宁可一文钱不用,也不能让宁儿安全不保。文德你要是不去,我亲自去。”
“师兄你看你,别生气啊。既然师兄不放心,文德我同行,这回你放心吧。”
“那就这样定了吧。三师伯,过几日我们就出发了,门派里还要辛苦您了。”安宁起身向卫谨施礼。
“宁儿放心,只是你们还要注意安全,到时我会知会湖州弟子照应的。”
文德看了眼安宁,以为安宁会回绝,但安宁只是点点头,送卫谨出了议事堂。
“三师兄若是知会当地弟子,岂不是束手束脚。”文德看着卫谨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我想就算这样,三师伯都不会放心吧,若非门派无人坐镇,他必会亲自跟随吧。我应了他也是让他能再放心些。左右要在湖州成立分会,见见弟子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一位就别劳烦了。”
“好吧。”
最近天气晴得很,马车在凝风山脚候着。安宁抬头看着凝风山一望无际的台阶,有些不舍。
若儿扶着安宁说:“很快我们就回来了。”
安宁笑了,若儿总是能猜中自己的心。文德亲自驾马驱车,凝风山在身后越发远了。
马车一路很是平稳,安宁靠在一旁睡着了。不知为何马车停了,安宁反而醒了。
“怎么了师伯?”
“安宁,暗鹭来了。”
若儿扶着安宁下了马车,看着暗鹭骑着马在路当间。
“你这是?”
“等你们啊。”暗鹭看着安宁一笑。
“文德师伯说已然知会你……”
暗鹭没等安宁说完:“这是你们的事,也是我的事,尤其关乎我和萧阳二人的清白,我必须要亲自前往,怎么,你不欢迎?”
“我倒是没有不欢迎,就是怕到了湖州,被凝风弟子知晓,总归不合适。”
“安掌门这是怕我影响你的威望啊。”
“暗鹭掌门愿意去便去吧,我们这次去是为了凝风商会,至于其它暗鹭掌门可以亲力亲为。”安宁转身上了马车,不想理他。
暗鹭清清嗓子,冲着马车说道:“我开玩笑嘛,别生气哈。我不会影响你们的,再说我还可以保护你,你们嘛。”
安宁开了马车门:“文德师伯,咱们出发。”
暗鹭在前头骑马而行,文德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安宁,前面就是镇子了,天快黑了,一会儿找地方住下吧。”文德回身说。
天刚擦黑,镇子上人不少,集市刚散,商贩们大包小裹的在街上快步而行。
安宁和若儿下了马车,伸伸腰,暗鹭牵着马,一行人缓缓地在人群里走着。走到一处人流密集处,若儿被挤得和安宁贴在一起。
“哎呦。”若儿被一个拿着许多东西的男人撞了一下。
那男人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地走了。
“没事儿吧。”安宁关切着。
“无妨。”
暗鹭抬头正见一家客栈:“祥运客栈,要不他家吧。”
店小二热情上前招呼:“几位住店?”
“两间上房,两匹马。一桌好菜。你看着安排。”暗鹭将缰绳递给店小二。
“好嘞,贵客里面请。”
“我和若儿先上楼收拾一下。”安宁把行李从马车里拿出来。
房间还算整洁,有些木头的味道。若儿一下子躺了下去,不愿起来。安宁也拖着疲倦的身子一头栽倒。
若儿侧身一躺,“哎呀”一声。
“怎么了?”
“好像硌到胳膊了。”
“你呀,注意些。”
“我给你倒杯水吧。怕解手不方便,咱俩一路也没怎么喝水,口干舌燥。”若儿提起水壶,胳膊好酸,她甩了甩右胳膊,“怎么回事儿?也没提什么重物件,压的?”若儿摇摇脑袋。
吃饭的时候,若儿总是揉右边的胳膊。
“若儿,你胳膊怎么了?”安宁放下筷子,帮她揉一揉。
“哦,没事儿,胳膊酸酸的。”
“吃完饭早点歇着。”安宁给若儿夹了块肉。
暗鹭和文德对饮,甚是高兴。毕竟二人也很久没有在一起畅饮了。直饮得周围食客越发少了。店家噼啪地打着算盘算账,店小二准备关门了。
“文德,你这流量见长啊。”暗鹭又给文德斟满杯中酒。
“唉,你不在的时候,山上,无聊得很。我闲得无事,就自酌自饮。不过,安宁来了,让我主管商会,我倒是有趣多了。”
酒色使暗鹭脸颊绯红,他举起酒杯在安宁面前晃了晃:“安宁,你看文德多拥护你,这么劳神费力,还感谢你。哈哈。”
安宁看着他俩已然醉了,确实天已晚了,店小二在旁边候着倒是没有打扰。
安宁拽着暗鹭:“赶紧上楼歇歇,别喝了,明日还要赶路。”
暗鹭醉眼朦胧,晃悠着起来:“好好好,我听你的,就听你的还不行嘛,走啊文德,走。”
安宁拽着暗鹭,若儿扶着文德,可算是安顿好他俩。安宁和若儿实在困倦,回房便睡着了。
半夜时,若儿迷糊着翻来覆去,安宁点了油灯查看,见若儿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若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若儿。”
“疼。”
“哪疼?哪疼啊?”安宁有些惊慌。
“胳,胳膊。”
安宁慌乱地撩起若儿的袖子,果然她的右胳膊尽都黑了。
“别怕,别怕。”安宁有些颤抖,“我去找人,等我,等我。”
安宁夺门而出,重重地敲暗鹭和文德的房门:“师伯,开门,开门。”可能是俩人喝醉了,没有应声,安宁推门而入,暗鹭睡在地上,文德醉得横在床上。
“文德师伯,快起来,起来啊。”
文德迷迷糊糊:“怎么了?”
“若儿好像中毒了。”
“什么?中毒了?快,叫暗鹭。”文德一下子清醒起来,搓搓脸。
安宁把躺在地上的暗鹭摇醒:“暗鹭,暗鹭。”
“嗯?”暗鹭晃悠悠起来,“我怎么,在地上?”
“去救若儿,快去。”
若儿在床上疼痛难忍,左手紧紧地抓着右胳膊。
“若儿,我们来了,让师伯看看。”
文德上前查看,又用灵力感受,文德眉头紧皱:“剧毒!”
“怎么会?”安宁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暗鹭仔细检查若儿的右胳膊:“这里。你们看。”
安宁定睛一看:“好像,一个针孔?怎么回事儿?”
“你和若儿除了与我和文德接触还有其他人吗?”
安宁摇头,又认真回忆:“只有今晚刚来时,人多,若儿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这样想来,就从那个时候,若儿说胳膊不舒服,还以为是提了重物。”
“许是他?可是,为何?”文德不解,“不过,暗鹭现在救命要紧,这孩子能不能救。”
安宁跪在若儿床边,不禁哭了起来:“两位师伯,求求你们,救救若儿,她还小,都是因为我。”
“就像你年纪多大一样。”暗鹭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毒未发至心脉,我可以用功力稳住,可是……”
文德接着说:“我用灵力去探时,好像毒针在她体内。”
暗鹭叹口气:“若用功力强行逼出毒针,怕是伤及脏器。”
“那如何是好。”安宁手抖了。
暗鹭抓住安宁的手:“有我在,你放心。”
“安……宁。”若儿强撑着开口。
安宁附耳上去:“你说若儿,你说。”
“湖州,你,要去。”
“不不不,咱们回去,回凝风山,哪里都不去了。”
“不……要去。我,在宫里多年,我也……也知道,这是有人要……要拖住你。”若儿大口喘着气。
“拖住我?上次刺杀不成,这次又暗中动手,果然。但是我不会扔下你不管,若儿。”
“安宁,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也姓安,你之于我,如同亲姐妹一般。进宫以后……我,没有靠山,没有……没有好主子,只有你,待我最好。从未看低过我,还把我带在身边……”若儿的眼角流了泪。
安宁听着,眼泪扑簌簌地落,还不忘给若儿拭泪。
“安宁,如果,如果这次我,幸而得生,必与你寸步……不离,必要为……自己……再活一次。”言罢,若儿晕厥过去。
安宁使劲儿擦擦眼泪,深吸口气:“文德师伯,马上修书,让路青师兄尽快来,再带一个靠得住的女弟子,别让人看出他们是凝风的人。暗鹭,劳烦你去找城里最好的郎中来。”
暗鹭看着安宁的脸色,有些担心:“你要做什么?”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拖住我,湖州我去,若儿要活。你们先出去吧,一会怕是有些不便。”
安宁调动所有灵力和功力,使若儿体征平稳,灵力徐徐进入若儿体内,安宁仿佛探索到什么,她眉头一皱,一个针状物接近若儿的胸口,安宁用灵力缓缓推动,物虽小,却隔着皮肉,很是费力,安宁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针状物随之缓缓移动至肩膀处,安宁双手叠放,盖在若儿肩膀上,用尽功力,试图带出毒针,试了两次,透白的灵力包裹着一枚金针,安宁力气用尽,金针掉落在地。
“快,”安宁喊到,“快进来。”
暗鹭和文德推门而入,安宁迷糊着倒在暗鹭怀里。
“快去,请郎中。”安宁指着若儿流血的肩膀。
暗鹭把安宁抱到床上,奔下楼去。文德拾起那枚金针,用手帕包了收好。又怕若儿失血过多,便随手扯了衣服一角,按住她的伤口。
郎中是被暗鹭提着衣领带来的,安宁在床上支撑着起身,盯着若儿。郎中摇摇头。
安宁踉跄着过去,拽着郎中的胳膊:“为什么摇头?说,为什么摇头?”
“这,这位姑娘,中的毒甚为少见,老朽虽是城里最好的郎中,也不敢轻易尝试。”
“这么说,还是有方法的对吗?”安宁眼睛一亮。
“只是,这法子危险至极。”
“你说。”
“此毒发作得快,但是蔓延得满,老朽通过脉象,发现毒素都积聚在心脉周围,放出毒血,许有一线生机。”
安宁的一滴汗滑了下来,她咬着牙,挤出一个字:“放。”
文德忙说:“安宁,别冲动。”他抓着郎中的衣领,低吼道:“你别骗我们。”
那郎中吓得腿软:“老朽不敢欺瞒贵人们,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若让我医治,真出了危险,老朽可不敢当啊。”
安宁看着郎中,抿着嘴,缓缓说道:“让你治,你就治。尽人事知天命当然怪不得你,可你若是没尽全力,或是没这个本事,使她醒不过来,我就让你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