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中旬,一个完美诠释了拉泡稀屎都会汗流浃背的季节。
这季节里孩子们穿着凉爽的衣服、拿着厚厚的作业、过着炎热的暑假,且上着并不算情愿的各类补习;我知道他们偶尔也会向父母(以及长辈们)哭着、吵着要街边的冰棍和远方的旅行。而上了年纪却还能行动的老头老太们,总在吃饱喝足后,拿着扇子,提着板凳,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小区和胡同的阴凉下;我知道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而且是区域非常分明的队伍——他们打牌、下象棋、聊家常,甚至骂街、排泄、逛市场都三五成群的一起。
与此同时,普城市市委的上访大厅前,又挤满了一批来讨说法的泱泱民众;他们不畏炎热、自备饭水,把特制的横幅和标语都高高的举过头顶,而且一举便是整整一个下午;早已待命守候的警察叔叔与保安哥哥们义正言辞地说:“在崇拜民众们坚持不懈的精神同时,我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毕竟谁也说不准他们是不是给云南白药做广告的,谁也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这些群众里有没有坏人!”不过,据有关人士了解;民众们这样做的理由是,一方面因为俗语曾说‘头上三尺有神灵’,希望让老天爷睁开眼的时候能多少关注到他们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单独贴在墙体上的五个金漆大字(为人民服务)比较孤单,这样实在是体现不出矛盾对立又统一的关系,所以民众们也只好用实际行动来贯彻和弘扬哲学。
坐在公交车最后的我,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新买的圆珠笔和小记事本;就这样在纷杂错乱的情感支配下,熔炼出了诗集的第一句:
窗外;忽而极速、忽而缓缓停歇,等待。
就像是一只雄性生殖器在不停地受着各种刺激、在与不同的目标进行巡回做爱。
我知道:纵然很多人,很多事,都在世间奔走忙碌;但我们所存在的现在,其实——早已定格好了这时代。
“嘿!你还没下啊?”公交司机向后车厢瞄了一眼,然后转回头去对我说。
眼睛和思想从纸笔之间收回,我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师傅,我最后一站。”
当然,很多年轻人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仍旧坚守在枯燥的岗位上;可我总觉得这是种病态。
也许,我从学生时代跨入工作时代都两年了还不能适应。但保守甚至愚蠢的我从没向别人提起过,那段青春中充满忧郁而荒诞的我的过去。
“张程?张程啊!快起床,不然,起晚了啊!”我的母亲总是在清晨的六点左右,准时来叫我;从上学时,这样;到上班后,也是这样。可这种无以言表的反感,像是随着时间岁月在默默消失。
母亲有一张圆盘脸、脸上是近乎塌陷的双眼,每次说话或皱眉,眼皮和眼角的褶都显得很自然、也很协调。只可惜,她长有一个趴着的鼻子、和一张街坊嘴;不错,这种人永远是吵架的主力军,而且总能把一些不好的情绪、以及不好的事情铭记于心,就像是一座等待随时爆发和喷涌活火山。
“张程?你听见了吗?起床!!!!!”
我模模糊糊地从随之消失的梦中醒来,然后在床上边伸懒腰,边说了句:“妈,我知道了。”见我睁开眼,应和了一句,母亲就随着她的身影离开了。
起床后,身上便感觉到汗漉漉的;电扇在床边的不远处仍旧卖力地转着,相信它和执着的蚊虫一样整个晚上都没停歇。(想必拿着iPhone、抱着老婆、睡在软床上的五一劳动奖章的获得者们,在此时,定会捡起常用的伎俩——装模作样的开始羞愧了。)关掉电扇,打开门窗。不知道这个月的水电费会多付多少,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毕竟不管怎样爹妈都还是会去交上。
与大多数家庭一样,我们不富裕也不算贫穷;但是一碰到人情事事,我们就得掂量掂量口袋,考虑考虑明天。例如:那年冬天我母亲做了个手术,从卵巢里取出了两个瘤子。母亲是退休的工人,自然会减轻一些负担。不错,就是可以医疗报销的。但可惜的是,报销比例是百分之七十五。就是说在医院看病花费100元,只会报销75元;后来,我对这种想法表示很悲哀、而且是一厢情愿的那种悲哀。母亲出院后我才知道,有些药物居然是不在报销之内的;(更可惜的是,你自己要先垫付上一部分钱或者全款,然后等出院时社保、医保才能给你报销。)我曾看网上说我国的医院不是治病的,是单纯卖药的。——没想到原本很好的惠民政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丑陋的虚晃。不光这样,它还从侧面应验了一句无厘头的话:‘真不知道!那群管事的拧导是干什么吃的?’
还好我们一家是勒紧腰带、艰苦奋斗的典型,虽然不能说我们有红军长征中吃皮带、嚼树皮的精神;但是自我出生开始便把喝劣质奶粉、吃添白馒头、服皮鞋胶囊,用致癌衣物的精神丝精神延续了下来。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也仍然是如此。
其实,从小到大——我总觉得这艰苦奋斗是没有回报的,因为祖先流传下来的书里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就是因为母亲的病,我才颠覆了这种带着偏见的古训。当然我也是第一次尝到艰苦奋斗的回报。
可能是我们这些年,家里的情况,让邻里四方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可能是让这很少能睁开眼睛的上苍,给撞见了,而且我估计上苍还迎风流泪了。
没想到,我们全家还都在睡梦中为医药费惆怅的时候,邻里们居然在凌晨两点多,自发组织起了一场大型的爱心借贷;“乡亲们!同志们!对于张程母亲的。”村边的西头不知何时搭起的戏台,王瞎子和李瘸子在戏台下面维持秩序、张寡妇和一群光棍们在台上载歌载舞、而村支书和党员们在戏台的喇叭下面带头融资。此时,我们全家正在睡梦中,被喇叭的广播吵醒后,全家人的嘴巴像得了中风和脑血栓一样——惊讶的,久久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