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洒向昆仑大地,距离若轻安遇险已过去三日。
事发第二日她醒来时,守在床前的只有凡叔与清儿。凡叔告诉她,那晚是黎光设法救了自己,又令众人忙至深夜方才罢休。
她对黎光自是感激,但当她无意中提及疏烟公子时,山高水长四位护法竟支支吾吾,不知他去向何处了。这令若轻安好生奇怪。
更奇怪的是,就连问到凡叔时,他也讲一直没再见过疏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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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她与往常一般开门,却也如这几日一般未在见到那个开朗随性的白衣青年。
不知是自己惹到他了,还是他有事出去了。总之自己这三日找遍了昆仑四处,皆无踪影。他甚至连一句口信都未曾留下。
不对……更为奇怪的是……为何自己突然如此在乎他了?
算了算了。哼,他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只要不对昆仑造成威胁,不……不再对她那样,随他去。
若轻安今日梳妆打扮,是为了去向那人道谢。
“若小姐,都准备好了。”
踏出正门,四位护法都已等候多时,若轻安点头,便坐上轿子,四人起势,稳步如飞。
而阳光倾泻的门顶,一道影子瞬间掠过。
四人知道向何处去。昨日小姐便有言在先,今日要亲谢宇文少主。只是宇文少主听闻,却并无多大触动,相反,送信的阿长反而察觉出宇文少主的一丝抵触。
只是,这话却也无法讲与小姐,也只盼着,小姐能尽快结束。
轿子停在墙根处。院落较之别处大了许多,况且在外其貌不扬,内部却别有洞天,更能彰显其主人的地位。
若轻安离轿,便带领四人一同进院。
门口是早与若轻安熟络的家仆。两人点头示意,轻安自己便径直向正厅走去,而那名仆役则带领四位护法进了偏厅饮茶。
步入正厅,坐于主位的,俨然便是三日前的蓝衣青年。
两人也不多话,青年起身将若轻安迎上座,两人便各自落座,举杯品茗。
“今日怎得空来我这星辉堂,不会只是为了道谢吧?”
若轻安浅笑:“自然如此。我与黎光虽为知己,但终归男女有别,且因身份缘故,会面极少。趁此机会,你我品茗论道,岂不妙哉。”
“是很妙……”宇文黎光却不知为何走了神,没听得若轻安接下来几句。
“黎光?”
“啊?!”男子反应过来,却见女子正笑着揶揄:“怎么,可是轻安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打扰黎光思虑了?”
“不!没有,怎么会!”宇文黎光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你若来此,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思虑其他?”
“那难不成……黎光是心悦昆仑顶哪家女子了?不如讲出来,轻安帮你思量思量。”
“自然没有。我不过是在想,那日的大火……”
宇文黎光故作沉思,却并未发觉轻安眼底的一抹惊惧。旋即,她也变得严肃起来。
“说起来,那晚当真多谢黎光了。若非你设法相救,轻安恐怕此刻也没命再后怕。”
“谢我作甚,我也并未……”宇文黎光声音戛然而止,生怕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发现什么。
“我也并未付出那么多。”
“并未?黎光今日缘何如此谦虚?”若轻安有些疑虑。
见宇文黎光双目四下扫视,气氛略显尴尬,若轻安便不再追问:“算啦。黎光重情义,不愿为小名小节而惑,我自然理解。只是,今日来此,本就为了向你道谢。还希望你,能收下这谢意。不然我可白跑一趟了啊。黎光忍心,让一个病弱女子无功而返吗?”
宇文黎光见气氛缓和,女子眉梢也俏皮起来,便也笑道:“那好。那便以茶代酒吧。”
两人捧杯示意,便双双一饮而尽。
茶香饶舌,但若轻安似有未尽之语:“黎光,你可曾记得,我那日救回的那位公子?”
宇文黎光心中一惊。原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更厉害的在等着自己。但他表面上仍是镇定:“自是记得。先前你还向我打听此人身世。”
“这几日我四下寻找,他却踪迹全无。想来这昆仑顶,只有黎光能助我寻到他。但不知,黎光是否愿意帮忙。”
宇文黎光手指一凉,随后缓缓站起身来,眉头紧皱,故意将背影留给若轻安。
“黎光可是有难处?那轻安绝不强求。”
“并非如此。”宇文黎光回身,与轻安对上视线,只一瞬便迅速挪开。若轻安一锁眉,但并未被察觉。
“他……只是先前我与你讲过,此人……轻功高卓,来去无踪,即使我想查,怕也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你若急些,我现在就派出人去,待调查清楚,即刻与你回信。”
若轻安抿了口茶,但眼神却极快掠过宇文黎光的脸,不留痕迹地扫了扫。
“不算很急,黎光大可不必催促下属。”
宇文黎光稍绷住的眉头缓缓松开,表情也不再僵硬。
“说起来,文轩阁遭破坏,轻安倒可趁修缮时间休养。你瞧你日日早出晚归,才总如此病弱。”
若轻安笑笑:“多谢黎光关心。那轻安今日也就不再叨扰了,马上到用药时间了。”
宇文黎光随若轻安一同起身,表示送行,若轻安一声“黎光留步”便出了门。
正见四位护法自偏厅出门,若轻安点头示意。但心中却并不平静。
黎光今日,反常之一在出神犹豫,反常之二在慌乱闪躲,之三在于吞吐支吾。他那表情,分明是知道什么,却为何引而不发?难道……是疏烟提前找上了他?
可时间也太过巧合。
不对。若是那样……那日醒来,只有凡叔知晓是黎光救了我,也只有凡叔有机会单独与这两者产生联系,莫非……
“若小姐,可是要回去?”
“不,去松雪庭。”
松雪庭下,果有一道身影翩然掠过,只是略显沉重。
若凡正由门外进屋,屋门开启的瞬间,他只觉自头顶抚过阵清风,当他闭紧房门,才惊觉白衣剑客稳稳落在他面前,不着痕迹。
“小烟?!”
若凡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来寻自己,毕竟小姐昨日才问过他的下落,而且似乎颇为急切。
“凡叔,请帮我处理一下。”疏烟的话短而急促,仿佛来不及似的。若凡虽有些摸不着头到,但还是接过包袱。拆开来看,竟是套染血劲装。
若凡瞬间便明白了一切。原来那日去救小姐的果真是小烟,而非宇文公子。而他怕事情败露,并不敢轻易处理这些衣物。
他边卷好边问:“为何宇文公子对我讲是他……难道你提前与他讲通了?”
“算是罢。毕竟我的江湖身份在此地颇为敏感,不到万不得已不便透露。”
若凡示意疏烟坐下,他却一反常态摆手婉拒。若凡观他处处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神情略不自然,心中自有定数,只是皱眉不语。
“不过。我既将此名告知与她,想必她已从宇文黎光处知晓部分,再瞒她也无趣。”
“好吧。这孩子,心思也是深沉,像极了她母亲。”
“像若伯母也好。”疏烟话锋一转,更有意压低声音,“江湖中,多个心眼总好过做冤死鬼。”
若凡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思:“话中有话。莫非你找到了什么?”
“嗯,此去文轩,可谓疑点重重,所获颇丰。”疏烟表情变得严肃,正想从怀中掏出什么,手臂与手背却忽有锥心之痛,害他急忙抽手,运功抵御。
若凡看在眼中,却不能吱声。他知道这孩子自小便隐忍,更不愿身边人为他担心。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同往日。
“小烟,你……伤的很重。”
收功后的疏烟下意识握住手背,但嘴上却讲:“皮肉伤,不妨事的。您不必担心,但也千万别告诉轻安才是……”
“公子若想瞒住轻安什么,我劝你还是省些口水罢。”
“哐嘡”
门被愤怒撞开,发出充满怨气的一声怒吼。
出现在疏烟面前的,是他此刻最不想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