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块怪诞的悬空之地,设施场景像极了轨道车出发伊始曾在的矮棚。
铁管栅栏,护着悬空地板的边缘。
用以遮蔽光线的顶棚,被人为拆卸,露出了顶上光秃秃的龙骨。
由于所处的高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出于对新事物的好奇,加若来到护栏边上,探头向下方望去,结果仅是俯瞰到一条细若蚯蚓之躯的轨道。
当然,伴随感受而来的,还有一阵强烈的眩晕。
再抬头仰望头顶紫色的夜空——漫天的星辰,无比的灿烂,像是数以万计的金子镶嵌在遥远的天幕之上,散发着格外迷人的光彩。
狂风咆哮着。
停靠轨道车的地方,是完全悬空的,其所在的位置非常高,高得加若也无法用什么词句去形容。总之,这里掀起的风很大,很喧闹,很浮夸,吹得他竟然感受到了侵肤的寒冷。
这难道不应该是在梦境里面吗?为什么还如此真实?
加若已经开始抱怨这里的梦境设置过于真实了。
也许是环境变冷的缘故,他的脸庞变得有些苍白。
人伫立在劲风里,他穿的衣服还是显得单薄了点——那飘荡的衣袍,看起来就像一面旗帜,而他本人,则更像一根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旗杆。
风把他的一咎头发吹了起来,露出了他由于风冷而发红的耳朵尖。一双漆黑的瞳孔正在四处张望着,企图获取一些他被“模组”指引至此的原因。
然而,周边的环境实在是过于冷漠,除却风的吟啸和杳无人烟的氛围,再无任何散发生气的事物可以被捕捉入目,就遑论在此寻找其它更加有效的信息。
在这个时候,加若身上的“模组肩甲”,早在他登上这一座“据点”的那一刻,光束和闪光便消匿无影踪,宛如失去能源供应的电动玩具,一下子丧失了跃动的活力,无论他如何摆弄,都再无半点声息泄露。
“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明明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啊!”加若有些懊恼地拍打了一下肩甲,表示出自己内心的不满,随即裹紧衣服,忍耐着似乎不会停歇的风。
“轰隆……”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滞闷的轰鸣。
有点像暴风雨前兆的意味。
可是,加若一抬头便能看见触手可及的星火,以及万里无云的夜幕——像这样星光明朗的气象,怎么可能会有夜雨降临?
不过,加若抬头看到的东西,不仅是有夜幕和星辰,还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在这个时候,模组肩甲再次发出了光芒,飞射向天空,形成了扩散状态的光波,将一个隐匿的巨大阴影,从紫色的夜空中剥离了出来。
这片巨大的阴影,正是那个漂浮在深空中的庞然巨物投射下来的无形轮廓。
刚才滞闷的轰鸣,应该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轰隆……”
头顶天空的阴影忽然又变大了许多,那一种怪异的轰鸣再度响起。犹如一头凶戾的野兽正在伺机靠近它的猎物。
深空中,那一块充满神秘的巨物,距离加若所在的悬空之地,越来越近了。
仰望着不断逼近的阴影轮廓,加若的瞳孔之中,忽然跳跃出一点一点的耀眼火光——那或许不是火光,也可能是是一种会发光的矿物。
它们的形状大小不一,极其不规则,有近似菱形的,有近似椭圆的,或者近似圆形的,相互交错,相互挤压——看上去非常的浑浊,像蛋壳碎裂,滚落出来的卵黄。
“轰隆……”
轰鸣深越来越大,浮动的阴影,却蓦然停滞了垂落的行动。
加若神情木然地向后退了一两步,在他视野里“巨物”,就像一头吞噬了整片夜空星光的怪物,瞪着数颗散发扭曲光晕的眼球,凝视着这一片宛若尘埃的寸土。
“那是什么?”这已经不是加若第一次发出相类似的疑惑了。
在这一方迷幻的梦境之中,他遇到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物——奇妙、诡谲、怪诞,以及那些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一切不合理。
“克乌索……班迦……米都……巴洛托……尼塔伏……”
如同魔鬼在黑暗的领域里呓语,一连串奇怪的语言,回荡在加若的耳边。加若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凝望着天空中闪耀的黄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加若有些蒙圈的时候,他身上的模组肩甲又释放出了一团紫色的光芒,在加若的身前,铺展出一幅悬浮的透明框架。
框架则随着加若耳边回荡的“呓语”,迅速显示出一段文字。
——【有文字信息联入】——
【已识别】
“你好,人。我想,对话,和你。”
加若看见悬浮在眼前的文字,顿时明白了“模组”为何要他乘坐轨道车,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原来是有“人”要找他谈话。
“你是谁?”加若仰头望向天空中那几块巨大、扭曲的光晕,镇定地发问道。
这时奇异的声音,再次发出类似方才奇怪的语言:“巴科摩罗耶洛希……”
紫光的屏幕上随之显示:“我,存在,你,思维,世界之核。”
——世界之核?
加若愣了愣,想到所谓“世界之核”,乃是《龙痕》游戏里的系统设定,这么说来,就连游戏里的系统都跟着他穿越到异世界了吗?
于是,他又问:“你真的是世界之核?七大界域的世界之核?”
奇怪的声音继续散播着诡异的音节,悬浮的屏幕上再度显示出新的字眼:“我,世界之核。”
“你为什么,在我的思维里?”加若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肉眼在接收紫光屏幕上放出的信息的同时,也在分析和提取信息中包含的其他信息。
“我,不想,毁灭。”
见此,加若一副若有所思,继续询问:“你,为什么会毁灭?”
“你们,人,离开,我,毁灭。”屏幕上再次显示出冷冰冰的光字。
“会不会是……《龙痕》的主系统也诞生所谓‘人性’的特质。它知道自己会因为‘停服’被‘毁灭’,所以选择融入我的思维,和我一起穿越,保障自身离开那里……”
加若越想越觉得害怕。
“难道正是因为主系统诞生了‘人’的智慧,所以要通过停运《龙痕》,以此来灭除诞生了‘智慧’的主系统,也就是‘世界之核’?!”
一时间,加若想到了许多关于《龙痕》“关服”的风言风语。
他抬起头,再度把视线投向天空。
他蓦然发觉,那几颗犹如眼球的昏黄光晕,似乎正在偷偷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