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笙没有回答风辞的问题,风辞只当是叶安或者漓王殿下跟他提过一些,毕竟叶安也算是上一辈的人了,而漓王殿下坐镇整个化鹤蓬莱间,想要查一些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
风辞不打算细究这件事,见穆寒笙没有什么要问的便打算回房了。
“你想回去吗?”穆寒笙看着风辞的背影出声。
“穆千璃当太子当的挺好的,我这样子也挺好的,那些富贵荣华不应该束缚住我。”风辞爽朗一笑,走得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
穆寒笙回了房间收拾了一下身上的风尘,屁股还没有把椅子坐热就被叶安叫去了正堂。叶安端端正正的给穆寒笙行臣子礼,穆寒笙连忙俯身将人扶起来。
“义父太多礼了。”穆寒笙并不是很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笙儿,你明天就要回宫里住了,万事小心,风辞你就不要带着了。”叶安想要拍一拍穆寒笙的肩膀,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合适,腾到半空的手不自在的收了回去。
穆寒笙浅浅一笑,“我知道义父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风辞我是一定要带着的,别的侍卫我使唤不习惯。”
风辞进祭司府的时间也不短了,穆寒笙却没有使唤过他干什么,无非就是去街上耍过几次“流氓”,还是不太彻底的那种,这些小事换成什么人都是可以干的,哪里就出来了换成了别人就使唤不惯的破习惯。
穆寒笙的用意,叶安心里面清楚,无非就是带着风辞重回皇室,让风皇后永远都是风皇后。
至于风辞想不想成为太子,到时候就看风辞自己的想法了。
一切的一切,凭心而动。
可这事关天下的大事,这样草率的决定真的好吗?
说实话,叶安并不了解风辞的为人,风辞这个人仿佛一直都是隐藏在迷雾里的,靠得太进,自己会迷失,离得太远,却又看不清楚。
但同时叶安也不了解穆千璃,只能从穆千璃平日里的行为举止来判断他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重情重义的人不一定能够当好皇帝。
胡思乱想的一会儿,叶安才回过神来,想到穆银焕此时还在宫中,自己却已经开始挑选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了,这样子似乎有些大逆不道。
叶安笑了笑,然后嘱托穆寒笙进宫之后要一切小心,有什么困难就传书告诉他之类的话,便挥手叫穆寒笙回去了。
第二天顾上卿的折子便递到了穆银焕的折子上,凡封后事宜会带来的影响都事无巨细的陈列在字里行间,让皇上慎重考虑,或者推迟立中宫的册封大典。
什么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就会昌盛万世,皇后娘娘定能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之类的话,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被他扯了出来,折子里散发出来的墨香的布满了顾上卿的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肉眼可见。
而这次穆银焕竟然没有生气,和颜悦色的夸赞顾夜枫考虑周到,并且当众下旨推迟了封号大典。御史大夫感动得老泪纵横,涕泗横流差点湿了顾夜枫一身。
御史大夫虽然为人小气且爱打小报告,每天恨不得将所有臣子的坏事都捅出来,但对国确实是忠心耿耿,就怕以后寿终正寝了自己无颜去面对先帝。穆银焕一说退朝,御史大夫便屁颠屁颠的跑到顾夜枫面前了,惴惴不安的拿出一叠折子给顾夜枫。
“大人,你这又是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才把御史大夫的折子处理完的顾夜枫看见御史大夫就头疼,现下看见这老东西又拿着折子来找自己,都想让人直接血溅三尺了。
御史大夫见顾夜枫脸色不善,只能赔笑,“顾上卿,这是皇上近几月的开支,国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还请顾上卿写一份折子给皇上。”
“你自己怎么不写?”顾夜枫睨了御史大夫一眼。
“这……实不相瞒,我之前已经递过折子了,只不过皇上有些生气,开支更加大了些……”御史大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顾夜枫的眉头皱了皱,他在这里处理了几年的政务,穆银焕治理国家事务都是井井有条的,可谓是一代明君,可现在这些行为仿佛都是在耍性子,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高兴了我就多听你废话几句,不高兴了我连个屁的不想给你。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老子爱怎样就怎样。
而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就是在妲嬉回来之后才有的,莫非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还是祸国妖妃不成。
顾夜枫思绪万千如一堆乱麻,眉头都快要被他皱没了,拿了御史大夫的折子揣在怀里就走,走的时候刚好和纳兰惜若擦了个肩。
纳兰惜若走得很快,只留给顾夜枫一个潇洒的背影,身后跟着衍和云醉,当真是潇潇洒洒的一行人。顾夜枫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帮老家伙有事情不去找漓王殿下,把什么折子都往自己手里塞,真是让人惆怅得不能再惆怅了。
顾夜枫满腹心事的回了上卿府,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御史大夫那老不死的又给他送来了一堆折子,全部都是边远地区的灾情病情,顾夜枫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霄离国经济繁荣,国力昌盛,但总有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换成是别的国家也是这样的。
可顾夜枫想不明白的是,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么久引发了这么多事情,国库为何会亏空的这么快。
如果穆银焕大张旗鼓的修建行宫也就好说了,可偏偏穆银焕什么都没有干,那些银子却不翼而飞了。
边远地区本就贫困,若没有国家及时发放的银两他们便会饿肚子,人在没有办法活下去的时候总会不择手段,到时候就起兵造反的事情就难免会发生了。
这种就算上揍皇帝也来不及了,顾夜枫只能拿出上卿府的奉例去赈灾,叫御史大夫那老东西安排人手去安稳人心。然后顾夜枫又去找漓王殿下,到了漓王府却得知漓王殿下进宫了,管家领着顾夜枫去见了纳兰惜尔。
纳兰惜尔依旧是那一身小王爷的打扮,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里和云醉下棋。管家在一旁拱手而立,“小公子,顾上卿来了。”
“顾上卿随便坐,不用拘礼,反正这漓王府和化鹤蓬莱间也没什么区别。”纳兰惜尔示意管家去给顾夜枫拿一张垫子。
顾夜枫眼角一抽,纳兰惜尔的话还真的没有说错,这漓王府在外面看起来气势恢宏,金黄色的琉璃瓦都快要把人的眼睛闪瞎了,进到里面却会发现这富丽堂皇的漓王府根本就是个空壳子,从大门走到湖边的亭子顾夜枫也就只看见了管家一个下人,其他粗使丫头一个没有见着。
建筑就不用说了,除了文雅之外毫无贵气可言,各种梅兰竹菊骚气蓬勃的秀了顾夜枫一脸,硬是将漓王府内那股穷酸之气给掩盖了下去。
顾夜枫接过管家拿来的垫子坐了,意外的发现纳兰惜尔和云醉用来下棋的桌子竟然是破的,本来四条腿的桌子有一条腿断掉了一小半,下棋的那两人一动作,桌子便颤颤巍巍的晃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云醉单手托腮,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顾上卿要来一局吗?”
说完那桌子就哐当一声歪下去了一角,云醉连忙把手放好了。
顾夜枫:“不用了,我在这里等漓王殿下回来就好。”
讲真,他怕那桌子塌了。
纳兰惜尔给顾夜枫倒了一杯茶,香气在风中四溢,硬是让顾夜枫一颗心事重重的心变成了文人心。
顾夜枫笑着接过茶,不知这“杀伐果断的漓王殿下”把自己搞得这么文雅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顾上卿来找兄长有什么要事?”纳兰惜尔不紧不慢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国库最近开支的去向不清不楚,还是宫里那位妲嬉娘娘的身份,我希望漓王殿下能够动用化鹤蓬莱间的人手去查一查。”顾夜枫摇头失笑,感觉上卿真的不好当。
云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破了纳兰惜尔给他下的死局,有意无意间接了一句,“这就不用查了。”
“为何?”顾夜枫疑惑的看着云醉。
“宫里的那位妲嬉娘娘可不是普通人,哪那么好查的,至于你刚刚说的国库开支去向不明,也应该跟那位有关。”云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眼看着纳兰惜尔又给他下了一个死局,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可时间对不上。”顾夜枫皱眉,国库开支不明的情况已经有好几月了,这个月一过可就是大半年了,而妲嬉也不过是前几天才回来。
云醉耸耸肩,专心去破解纳兰惜尔的棋局。纳兰惜尔浅浅而笑,“顾上卿不用感觉奇怪,想要偷偷拿走国库的银子,对于妲嬉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至于妲嬉的身份,我现在还不便透露。”
顾夜枫点点头,抬手捏了一粒棋子帮云醉破了棋局,朝着纳兰惜尔作揖后便起身离开了。
“不送。”纳兰惜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管家妥妥帖帖的把顾夜枫送出了大门,目送顾夜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转身就要把门关上,纳兰惜若准时的出现在了管家的视野之内。纳兰惜若健步如飞,在管家关上门的前一刻进入了大门,还是用跑的那种。
管家觉得漓王殿下这副模样若是给别人看了去,什么杀伐果断,不近女色,高冷如冰山都成了扯谈的鬼话。
漓王殿下明明是一个特别接地气的人。
纳兰惜若大摇大摆的进了门,招呼也没有跟亭子里下棋的两人打一声,径直会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寒笙就被一群宫女叫了起来,各种绫罗绸缎缠了一身,各种发饰插了一头,整个人贵气得不像话。在众女的簇拥下,穆寒笙坐上了穆银焕派来接她的轿子。
风辞作为贴身侍卫则策马走在最前面,领着轿子进了宫门。早有太监宫女站在那里迎接,整齐的分两列站着,看见轿子过来的时候的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喊着“恭迎公主回宫”。
轿子到了宫门之后便不可以在行走了,需要换成步辇,宫女扶着穆寒笙下了轿子,引着穆寒笙往已经准备好的步辇走去。穆寒笙突然松开了被宫女扶着的手,“走进去吧。”
“这不符合规矩。”旁边的太监连忙过来阻止。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麻烦!”穆寒笙摆摆手,招呼风辞往里面走,一群宫女连忙跟在穆寒笙和风辞身后。
那太监本来还想说一句风辞不能进去的,却发现穆寒笙根本不想搭理他,他话还没有说出口,穆寒笙和风辞已经跑远了,他用小跑才跟了上去。
清乐公主回宫,妲嬉仗着穆银焕对她的大肆操办册封典礼,大殿上歌舞升平,佳人美酒,好不奢华。
到穆寒笙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坐的时候,户部尚书已经忘记了这是他第几次皱眉了,看着那坐在穆银焕身边笑得一脸美艳的妲嬉,户部尚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笙儿快坐到我这边来。”妲嬉笑着朝穆寒笙招手。
穆寒笙回之浅浅的一笑,“不了,妲嬉娘娘,我这地方看歌舞更清楚一些,这里坐着就好。”
“笙儿怎么叫的这样生分,不应该呼为娘为母妃吗?”妲嬉看着穆寒笙的眸子里突然闪现出一抹紫光,穆寒笙神情微微一愣。
帷幔后面的纳兰惜尔突然冷哼一声,直接让一旁的云醉从脚趾头冷到了头发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从毛孔内钻了出来。
如果不是纳兰惜若还坐在旁边,云醉感觉纳兰惜尔会直接冲出去杀人。纳兰惜尔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母妃?她就不怕早死么?”
纳兰惜若也是浑身挂满了冰霜,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仿佛可以把杯中的就给冻结冰了,不过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穆寒笙。
穆寒笙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回过了神,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我已经习惯有娘生没娘养的日子了,我一直都当自己的生母死了,也没有妄想过什么家人团聚的好日子,这声母妃,我有些叫不出来,妲嬉娘娘若是介意的话,可以罚我。”
什么一直都当自己的生母死了,没有妄想过家人团聚,说白了不就是不想认她。妲嬉对于穆寒笙这一翻说辞实在是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只能点点头说了句“以后习惯了就好”。
众大臣的脸上都有些尴尬,谁能想到这一直被称为“废物”小公主一回宫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惊喜,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反驳妲嬉娘娘。
站在穆寒笙身旁的风辞抿唇笑了笑,穆寒笙说话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
“笙儿已经十五了,也已经和漓王殿下定了婚,要不就早些定个日子完婚吧?”妲嬉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话找话,挽着穆银焕的手打情骂俏时也不忘扯上穆寒笙一句。
“这件事就不用劳烦妲嬉娘娘操心了,妲嬉娘娘操心你自己的封后大典就好,至于我和寒笙的婚事,家父自然会和陛下相商。”纳兰惜若撩起了垂落的帷幔走了出来,隔空和穆寒笙对视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里确认了内心的疑问。
纳兰惜若旁若无人的对着穆寒笙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了帷幔后。众大臣的眼角齐齐一抽,感觉自己明天就会被漓王殿下灭口。
御史大夫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忍不住回想起纳兰惜若那句要给霄离国换一个皇帝的话,整张脸都哀怨得像老苦瓜。
一直都心不在焉的顾夜枫见了御史大夫脸上的皱纹,感觉明天自己的桌子上又要多出一堆奏折了,生无可恋的来着旁边的叶钰对饮。
叶钰今天也有些心不在焉,杯子还没有和顾夜枫的杯子碰到就直接抬手一杯喝了个干净,眼睛哪里也不看,只是对着桌子上的食物发愣。
“少祭司,你这是犯相思病了吗?”顾夜枫夹起一根青菜准确无误的丢入叶钰碗中。
叶钰回过神来笑了笑,“顾上卿说笑了,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就算有喜欢的,我也一定会勇敢的冲上去,才不会犯相思呢。”说完又继续对着碗里的青菜发愣。
顾夜枫:……真是闹心!
顾夜枫自己痛饮了三杯,开始思考怎么补上国库的亏空,妲嬉的一番话差点让他把老血给吐了出来。
妲嬉亲昵的搂着穆银焕的手腕,脸颊还亲昵的在穆银焕肩膀上蹭了蹭,声音温柔娇俏,“皇上,笙儿现在已经是清乐公主了,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公主府了,对吧?”
穆银焕宠溺的摸了摸妲嬉的头,完全没有顾及在场的众人,“嬉儿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穆寒笙和风辞对于眼前的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凭着两人对穆银焕的了解,这样的动作穆银焕是绝对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做出来的。
“讨厌,那公主府明明是给笙儿的,哪里能说是给我的呢?”妲嬉娇嗔穆银焕一身。
“那就给笙儿建一座府邸,也给你建一座新的宫殿。”穆银焕伸手把妲嬉搂入怀里,妲嬉旁若无人的坐在穆银焕的大腿上。
御史大夫整张脸都写满了“妖妃”两个字,就差破口大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