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住胸口哀嚎了一声,脸部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看见纳兰惜尔那一身书童的装扮便不怎么看得起了。他快步上前想要拽住纳兰惜尔的衣襟,边走边骂道:“一条狗也敢打老子!看我现在怎么收拾你!”
纳兰惜尔握住拳头的手突然松开了,扬着一张俊脸对着那人挥过来的拳头毫不躲避。周围人知道那人的身份,没有一个是敢上来相劝的,一部分少女也只是看着那离纳兰惜尔脸庞越来越近的拳头,在暗中祈祷希望纳兰惜尔的脸不会因为这拳而破了相。
拳头带起一阵风迎面扑来,扬起了纳兰惜尔额前的发丝,然而那预想中疼感却没有到来,一把扇子轻轻巧巧的挡在前面接住了那人的拳头,两势相交,那人明显感觉手部隐隐刺痛,让他无可奈何的收回了手。
那人暴怒的看着来人,却在看清楚对方容貌的时候整个人丧失了应有的反应。穆寒笙合了扇着,轻轻的拍打着手心,嘴角勾起丝丝微笑,目不斜视的看着那人,瞳孔淡淡,让人产生她只是透过了那人而看向了远处的错觉。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阁下看我面前打我的书童是不是太不给在下面子了?”穆寒笙勾唇一笑,绕过纳兰惜尔回到了原处坐下,纳兰惜尔则自觉的跟在她的身后。
云醉拍拍胸脯舒了口气,细细打量着在身边坐下的纳兰惜尔的脸庞,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错过。纳兰惜尔对于他那细致入微的打量疑惑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感和阻止。
“这位公子,我刚刚并不知道他是你的书童,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如此对待你的书童的。”那人终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穆寒笙面前微微弯着腰跟她说话,看着凳子摆在眼前也没有坐下去。
穆寒笙顺着那人的目光摸了摸自己脸,她该不会长得像这里的哪位权贵吧?这小子刚刚还嚣张跋扈,这会儿却乖顺的像一只小绵羊。掌柜的也发现了这点,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脸上赔笑道:“赵公子一如既往的尊重别人,这位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我们小茶肆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要不两位公子就一起做吧!”
掌柜的说完也不等人回复,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只听见掌柜的在后厨响亮的吩咐声,“快点去给两位贵客上茶!”
那位被掌柜的唤作赵公子的人盯着穆寒笙的脸瞧了又瞧,总是觉得穆寒笙的美貌很像某一种植物,却又想不起来是何种植物,待看见她额间的彼岸花印记时才有了答案。生长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极致的美丽,却也极致的毒。
而在赵公子的眼里却只剩下了绝世的美,再无他物。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赵公子现在倒是没有盯着穆寒笙看,他把头微垂着,语调尽量温柔。
纳兰惜尔察觉到了他打量的目光,微微偏头头去看云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需不需要告诉哥哥有人光明正大的盯着嫂嫂看呢?穆寒笙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唇角勾着不经心的笑,“我刚刚听见你说,你一个月前在这里定了位子?”
此话一出,赵公子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是温柔无害的笑容,“我那是一个月之前定的位子,现在过去这么久了,自然是不算数了,公子坐着了便是公子的位置了。”
赵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穆寒笙的脸庞,越看越觉得世界上再找不到如此绝色倾城的美人了,不觉心跳漏了半拍。赵公子慢慢的不敢去看穆寒笙了,因为他还知道自己是一个男的,而此时的穆寒笙在别人看来也是一个男的。
看到赵公子三番两次盯着穆寒笙看,纳兰惜尔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出声警告,“这位公子,请你不要老是盯着我家公子看!”
赵公子本来已经不敢看了,听见纳兰惜尔这么一说当下面红耳赤,竟出现了几分小女子的扭捏。云醉白眼一翻,嘴角不自觉的抿了一下,有些闷闷的瞅了纳兰惜尔一眼。
“你这个木头知道什么?”云醉喝着茶水,视线从纳兰惜尔脸上扫过。
偏生纳兰惜尔听见了尾声,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当下转头过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有。”云醉心虚的偏过头,却直直的撞上了穆寒笙投过了的视线,看着穆寒笙那过分清澈的眸子和嘴角那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云醉瞬间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穆寒笙拿着扇子点了点云醉的肩膀,然后对赵公子说,“公子你坐下吧,顺便介绍一下你自己,我们待会儿可能需要你帮忙。”
云醉听见穆寒笙说她知道了,神情一阵恍惚,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纳兰惜尔身子突然一颤,低头发现云醉抓住了他的手,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疑惑,然后看到云醉脸色不是特别好,心下的疑惑便没有问出口,只是轻轻的回握了云醉的手以示安慰。
纳兰惜尔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一再简单不过的回握给了云醉多大的勇气,以至于后来云醉对着纳兰惜尔肆无忌惮的占便宜都没有任何的害怕纳兰惜尔会突然恶心他。
赵公子则听见穆寒笙要他坐下的时候,立马拉开凳子在穆寒笙对面坐了下来,眼睛时不时偷看穆寒笙一眼,“我叫赵公梓,是云中国的世子爷,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穆寒,我的名字。”穆寒笙玩弄着扇子,微风带起了她额间的几缕碎发,美目清澈明亮,嘴角的笑意清浅。
赵公梓有些慌乱的转移视线,然后打量起旁边坐着的两人来,纳兰惜尔即使只是穿着朴素的仆人服饰也依旧俊美出尘,眉目温柔,却偏偏让人读出了一种警告的意味。云醉挨着他坐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会不合礼仪,他单手托腮,雪白的发带不知为何从脑后垂到了肩膀处,一双桃花眼内流光潋滟,嘴角的浅笑风流肆意。
看着赵公梓打量的目光,云醉不动声色的往纳兰惜尔身边挪了挪,为纳兰惜尔挡去大部分打量的目光。聪慧如纳兰惜尔,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微小的举动,半垂着眼睑盯着云醉的侧脸,双眸内带上了些许疑惑。
“不知道赵公子知不知道云中国内的鬼新郎事件?”云醉挑眉微笑,问出了穆寒笙接下来要问的话。
赵公梓有些不自在的捏捏耳垂,嘿嘿的笑起来,“知道是知道,只不过现在没人敢谈及鬼新郎,每每谈及鬼新郎的人都在晚上无缘无故的失踪了,不过穆公子你不用担心,如果那鬼新郎敢来找你,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赵公梓还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的能力。穆寒笙笑了笑,对于别人的善意她向来不会轻易回绝,“那就谢谢赵公子了,赵公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那鬼新郎作案的经过?”
听见穆寒笙这么问,赵公梓也猜到了穆寒笙打探鬼新郎的目的,“公子你应该是要查案吧?不知道你是什么部门的人?”
“我不是云中国的官员,我是西玄学院的学员,查清楚这次的案件是学院发给我们的任务。”穆寒笙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赵公梓没有再追问其他的,露出八颗牙齿很友好的笑起来,“放心吧,有我在,我一定让你最快查出这次的案件来的!”
说完,赵公梓便开始交代鬼新郎的相关信息。鬼新郎大约出现在半年之前,那时有一户大户人家娶亲,新娘子过了门之后发现自己的丈夫并不是如媒人口中说的那样相貌堂堂,多才多艺。那与她拜堂成亲的男子是个傻子,生活不能自理也就算了,长相也相当丑陋。
洞房花烛夜那晚,那傻子因为不懂人事,便叫了一群家仆进来和他玩耍,仆人见新娘子貌美如花,便对新娘子起了淫心,跟那傻子提议玩一个新游戏,那傻子也傻傻的答应了。
那群仆人对着新娘子上下其手,他也只是在一旁好奇的观看着。新娘子挣脱一群人跑到他的身边,哀求他叫那些仆人出去,却不料那傻子一心要玩游戏,非但没有赶人,反而自己动手撕开了新娘子的衣服。
新娘子哭的撕心裂肺,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看着洁白的身躯呈现在眼前,那群仆人蜂拥而上,肆无忌惮的舒发着自己的心情。那傻子见仆人们玩得如此兴奋,也宽衣解带加入了那混乱的场面,那新娘子便在一群人身下香消玉殒。
等到第二天丫鬟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新娘子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头上的发丝凌乱的贴着那没有了丝毫血色的脸庞,身上寸缕未着,暧昧的痕迹张牙舞爪的遍布了整个身体。而那傻子却还笑吟吟的抚摸着新娘子的身体,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身下的人早已没有了气息。
丫鬟尖叫着去禀报老爷夫人,年过八十的老人在一群人的搀扶下匆匆的赶往新房,等到众人都去到是时候却不见了新娘子的尸体,只有那傻子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穿着的便是那新娘子的喜服。
老员外寻了昨晚出现在新房的仆人,把人全部乱棍打死了,而那傻子却怎么医治的醒不过来。直到过去了半个多月,有另外一户人家娶亲,新娘子在半路上失踪,报官寻找无果后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新娘子失踪案。慢慢的,那傻子便醒了过来,依旧昨天傻傻愣愣疯玩,好像把什么都忘记了。
“那这么说,那鬼新郎及有可能是个女人了?”云醉不喜欢赵公梓刚刚说的事情,浅显的分析了一下。”
“这个倒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是个女人的话,她干嘛要劫走新娘子?直接把新郎劫走不是更好?”穆寒笙用扇子轻轻的敲了敲手心,这是她思考是喜欢做的动作,“赵公子,为什么鬼新郎要叫鬼新郎?”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赵公梓把跑堂的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刚刚说的第二次起新娘失踪案,这鬼新郎名字的如来便与此有关了,那新郎失了新娘子,自然是没有办法拜堂成亲了,婚礼也就这样取消了,可那新郎对新娘子很是深情,便时常自己一个人出去寻找新娘子……”
“碰上一天下起了大雨,天色也已经很晚了,那新郎又喝了一点酒,便迷失了回家的路,在一片荒山闲逛起来,走至半山腰上见一个红衣女子含笑对着自己招手,那新郎凝神看过去,发现那女子不是别人,而是他失踪了的新娘子。新郎一时兴奋忘了情,疾步走到新娘子身边,却不料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圆滚滚的从山上滚了下去,石头磕在脑门上晕死了过去。”
“等到新郎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上的一身喜服,那新娘子就坐在他的身旁,笑吟吟的抚摸着他的脸,那新娘子的手没有丝毫温度,腊月寒冬的冰雪也不过如此,新郎被吓了激灵,正欲起身躲避新娘子的手指。而那新娘子却伸手摁住了他的胸膛,触感冰凉的匕首抵在了新郎脖颈处,新郎下意识的挣扎,可那新娘子的手却仿佛又千斤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然后那新郎便被那新娘子一刀一刀慢条斯理的削成了人彘,把骨头都摆在了新郎家门口,旁边还摆着一块刻有新郎名字的墓碑和一支红色的梅花。”
“新郎一家人吓了个半死不说,还差点把新郎爹娘给哭死了,他爹娘抱着那骨架颤抖的就像是一棵摇摇欲坠的枯树,哭声惊得青天白日硬是电闪雷鸣磅礴大雨。那新郎似乎有所感应,没有丝毫血肉的脸部咔咔的动了两下,站在旁边的人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他爹娘的眼泪足以淹没半片江山。那新郎的唇骨一张一合的咔咔作响,说出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以后但凡是成亲的新娘子都别想姻缘圆满,全部都得为我取欢’,他爹娘当时被吓得脸上一片死灰的白,像是一滩烂泥一般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此后每户只要有成亲的女子必会悄无声息的失踪,而花轿里面都会放着一支红梅。”
“半年以来,成亲的人家说不多却也不少,却没有一户人家是姻缘美满的,就连那些远嫁的女子被没有躲过,慢慢的,那些人家宁愿自己的女儿孤独终老也不愿意让其白白丧命,成亲的事情也渐渐少了,至于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纯属就是那女子跋扈任性,不顾家人的阻拦硬是要大肆办婚礼,这才被鬼新郎劫走了。”赵公梓耸耸肩,显然对那个消失的新娘子没有好感。
这么一段话一口气说完,难免有些口干舌燥,赵公梓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差点被云醉一句话呛了个半死。
“他们不是说现在谁提鬼新郎,晚上那鬼新郎便来抓谁吗?你说了那么一大段没什么重点的话,那鬼新郎是不是晚上就要来抓你去取欢了。”云醉托着腮,笑得眼角都快要飞起来了。
赵公梓嘴角一抽,“穆公子都没有说话,你一个书童说什么!”
然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穆寒笙,嘴角的微笑温柔似水。云醉眼角一抽,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色胚!”穆寒笙倒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着她,她现在是男相打扮,太过扭扭捏捏反而显得别扭。
“赵公子你知道这么多,那有没有听说过鬼新郎长什么模样?或者他的作案手法之类的。”穆寒笙浅呷了一口茶水。
赵公梓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才慢慢舒展开眉眼,他生得并不是很好看,顶多算是清秀的,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些浮躁,这眉眼一皱一舒之间却多了几分沉稳。他看着穆寒笙笑了笑,“我倒是没有听过别人鬼新郎的模样,不过倒是碰巧看过一次鬼新郎作案,那时候我站在酒楼上,远远的闻到一股浓郁无比的花香,便想着出去阳台透透气,而那送亲的队伍碰巧经过,亲眼看见一直梅花砸在了轿子上,然后一阵风刮过掀起了轿帘,那新娘子便没了踪影。”
“说来也奇怪,那鬼新郎连半个身影都没有出现,那新娘子也没有离开轿子半步,却偏偏就这么消失了。”赵公梓扶了扶额头,这是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云醉似乎对他开始盯着纳兰惜尔看了那么久“怀恨在心”,毫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你都可以去当鬼新郎了,哪里需要和我们坐在一起喝茶?”
“你!”赵公梓无言以对。
然后偏过头看着穆寒笙。穆寒笙用扇子点了点桌面,“新娘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去试他一试不就明白了?”
穆寒笙话音刚落,纳兰惜尔和云醉便瞬间明白了穆寒笙的意思,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赵公梓想了想才明白穆寒笙的“试”是什么意思,当下阻止道:“公子万万不可,我们现在一点也不了解鬼新郎,这样子做太冒险了!”
“浓郁的花香和红梅,我们不是了解得差不多了吗?”穆寒笙微微一笑,爽快起身,手中的扇子扇起了一阵舒爽的风。
赵公梓也许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穆寒笙,便提议道:“竟然要办成送亲的队伍,那我便跟随公子一起吧,只是这新娘子万万不能让公子来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