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随着刘策去一旁私话,不是有见不得光的图谋,就似平日间闲聊,熟悉的人相互之间言词答话,不会多加详述,间或有些调笑打趣,甚是随和,若是有旁人在,多会有拘谨,且说出些什么需斟酌一番,免得被其人误解,接不上话,徒然听着也是不美。
如今刘和是主将,戏忠俨然是智囊,怕两人再有商议些军情,是以,刘策和小黑找了个空处,离开刘和戏忠一段距离,也没有走出大营,脱离了中帐的视野范围。
营盘内多有搬运物件的动静,又有呼喊声,行进走动声,刘策原本没有留意周身声响,见到小黑面色有异,转过身,看到鲜于辅正朝着己身走来。
此处早已腾空,刘策怕耽搁了士卒收拾,才选了这地,周围再无旁人。
鲜于辅没有折转,没有停顿,直向而来,看起来是寻刘策小黑二人无虞。
跟在鲜于辅身后的一队人,脚步轻快,手中随意握着武器,全身穿戴就似有所整备,呈弧形排开,全然没有战意,不似巡视,也不似盘查。
鲜于辅面上严肃,隐然裹挟着沉重气势,行步间开合严谨,这等刻意而为之的作态多是传令官愚蠢模样,先前刘和要任军权时,鲜于辅有意给刘策施以脸色,对高顺的安置又有提防之意,不用思索,也大抵知道鲜于辅所来何事。
方才,碍于情面,刘策对鲜于辅多有谦让,时而还向鲜于辅表明了态度,只是看起来,鲜于辅非但没有领刘策的人情,还想做出点什么。
言语皆是出自刘和之口,听起来不入耳,要责怪,过错也是从刘和盘起。
刘策不觉得自身做了什么错事。
军伍中讲究一团和气,表面上相安无事。
于武者来说,凡事求的是豁达,在险阻中勇往直前,才能做到本心通明,使武艺有所进益。
以刘策看来,鲜于辅是刘和家将,不能出言指责家主,不过,鲜于辅想要找人借口发作,怕也是选错了人。
刘策不想与鲜于辅闹的太僵硬,也不想委着心思接下,第一次若是退让,以后再想复起,就会有些难了。
片刻之间,刘策想起兵书上所载的一句话,戒于无形,消于匿形。
未等鲜于辅开口,刘策略一拱手,兀自先行说道:“将军,我已与小黑商议过,我随将军去借步卒,小黑去接我兄长前来,不过小黑一人,多有不妥,还请将军派几人随小黑同去。”
鲜于辅从武,在幽州经过战事,是以军功晋升的,与小黑短暂接触,觉得小黑也算有本事之人,私下里觉得自身不比小黑刘策差,加之刘策又推荐高顺,俨然按照本领把这几人排了个顺序,然而,其中却没有鲜于辅的位置,这让鲜于辅如何心服。
走动之时,鲜于辅还在想,用何等严肃的口气,才能有震慑效果,权当是给刘策一个下马威,不料,甫一见面,刘策抢先说出要传的话,根本没有给鲜于辅开口的机会,一时之间,就似出拳打在空处,鲜于辅胸中窝了一口气,吸不进去,吐不出来,空荡荡的,极为难受。
鲜于辅气势汹汹而来,却无处可倾泄,积蓄的气势也荡然无存。
面皮上表情接连变换了几次,强行收敛了心神,鲜于辅才让开一个身位,指着身后五六人道:“少主担忧你们缺了人手,让我带一些可用之人,为你们助力,这些尽是机敏的善战之人,小黑,你看看,这些人可够用。”
小黑与刘策相熟,听刘策说出话,便明白了刘策心思,眼见刘策先发制人,压住了鲜于辅的气焰,鲜于辅面色难堪,心中极是痛快,忍住笑意,眼神在鲜于辅身后扫过,随手点了两处,道:“将军,用不了这么多,就让秦虎,王铁随我去便好,人若多了,怕是会多有麻烦。”
“嗯!好。”鲜于辅点了点头,旋即醒悟过来,惊讶问道:“小黑,你怎知秦虎王铁姓名。”
小黑只当没有看到鲜于辅惊愕,回应道:“方才为世子把守营帐时,问了一下,就顺便记下了,容城以北只有一条官道,我与伙伴在官道等候可好?”
因魏起之故,四千兵马在容城盘桓数日,鲜于辅身为副将,担负起驻军之责,几日前,已探查过容城地形,知小黑说的官道,的确只有一条,再向北,才有三条分岔路,通向不同的郡县。
听小黑没有问及军伍去向,鲜于辅私下觉得小黑也算是通大体,知进退,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鲜于辅点头应道:“小黑,如此正好,你可引令而去,稍后我报于少主。”
“时间无多,我这就与秦虎王铁同去。”
看着小黑施施然带着二人离去,鲜于辅才收回眼神,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然而,小黑离去,刘策还在身前,纵然心思飘忽,也要先把高顺一营的事情做了才好。。
鲜于辅转过身来,沉声道:“少主让你领四百军卒,与高顺合营,我已让他们列好队,你随我来挑选就是。”
刘策脚下未动,再而颔首拱手笑道:“将军对麾下之兵了如指掌,眼下还有许多繁琐事,劳烦将军为我挑选便好。”
刘策面容轻松写意,明里暗里点名鲜于辅才是一军统领,等于是给了鲜于辅一个台阶,若是鲜于辅知趣,此事就从此而揭过。
鲜于辅能被刘和看重,除了忠心可用,也是因为刘虞称赞过鲜于辅才能,鲜于辅不是蠢人,知这次私下和刘策较量,落得一败涂地,亦听懂了刘策的言外之意,心中郁郁才舒缓一些。
到了此时,鲜于辅有所明白,刘策和小黑在极远的距离,又背对而立,想来只是看己身走来,猜到了所来的目的,才能在一开始就占住上风,至始至终没有给鲜于辅发作的机会。
如此本领,鲜于辅自问做不到。
放下了成见,再回味前时,刘策言行举止,皆无半分逾越,应答之间知味得体,难怪少主对刘策高看一眼。
自此,鲜于辅对刘策收起了小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