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城的守军,都是识得钟繇的。
毕竟,幽州这个地界,忽而来了天子使臣,谁不想瞧瞧,朝廷的大官跟旁人有什么分别,是以,根本没有人阻拦钟繇,任由钟繇跑到城前。
未及待要盘查的车队,钟繇走到郭援身前,手臂颤抖的指着郭援,怒道:“竖子!这些时日,你折腾燕国城,折腾的还不够吗?”
受了钟繇呵骂,郭援倒是面色如常,再躬身执礼道:“舅父何出此言,小侄受了刘刺史令,助他防了燕国城,这些日子,严加盘查进入人货,也是为了满城百姓做想,我先前拜帖要去见舅父,被舅父以身体不适推托,这今日,莫不是舅父身体好了些,却往城前散心来了。”
“你.....”
钟繇醉心于学问书法,重的是君子之风,这般强词夺理的事,如何能是自己外甥郭援对手,旋即手臂放下,再看着要入城的车队,道:“这是蔡中郎的家眷,你万万不可刁难,快让她们进城来。”
不料,离着不远的女子再言道:“叔叔心意,蔡琰心领了,只是我随身带着父亲遗留的书卷文帖,需要轻拿轻放,免得损伤一些,还请诸位小心一些!”
“啊!这些都是伯喈兄的遗留!那….那可是太珍贵了,更不能让旁人折损了!”
听了蔡琰说起,钟繇再也顾不上怒气,目光中十有八九落在了几辆辕车上,想来若不是碍着眼下,早就想去看看车中的书卷字帖了。
郭援目光闪动,心中略做盘算,想着蔡邕声名极大,自己这边若是处置不妥,说不得珍惜声名的袁绍会有什么想法,再装出恍然神色,道:“哦!原来是伯喈先生的家眷,郭某实在唐突,来人,快快给我放行,让蔡小姐一行入了城!”
城前小兵得了郭援号令,哪还敢有什么阻拦,当即让开了入城道路,好让车马入城。
蔡琰没有登上车,走到钟繇身前,矮身施礼,道:“谢过叔叔。”
又对着郭援一礼道:“蔡琰为家父谢过将军。”
郭援当即回道:“岂敢岂敢。”
与郭援的虚套不同,钟繇连与郭援再说句话的心思都没有,面上多有些哀叹,指着前方,道:“蔡家侄女,这一路奔波,你也受了苦,来,跟着我,刘刺史早给你们准备了府宅。”
蔡邕此人,年少时博学多闻,建宁三年,受司徒乔玄征召为司徒掾属,后几经波折,避难江南十二年,董卓掌权时,听闻蔡邕名气,为了壮门面,要征召蔡邕,蔡邕推病不去,董卓大怒,言道我有灭人三族权力,若是不来,我就诛你三族,蔡邕无奈应命,在董卓乱政时,蔡邕多有劝阻董卓恶行,也顺带保全了许多董卓要怒而杀的忠良之士,后因开罪了王允,死于牢狱之中。
钟繇平生最好书法,而当世,蔡邕不仅辞赋堪为大家,与书法上,更是炉火纯青,其工篆书、隶书,尤其以隶书称闻,钟繇对于蔡邕极为仰慕,先前来了幽州,被刘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留在幽州时,常与刘和畅谈,偶然评论如今书法,说起蔡邕,钟繇与刘和都十分惋惜,刘和又与蔡邕有些交情,无意间说到,如今幽州安定,京城内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了结,于是钟繇便上言,何不将这些收董卓西凉军祸害的忠良之士家眷迁来,也好给他们安定之所。
于是,趁着钟繇回禀刘协时,与这些家世说起幽州之势,一些图个清平的家眷,便多有留意幽州形势。
此行,蔡邕之女蔡琰,早年嫁给了河东卫仲道,卫仲道早亡,蔡琰回到自己家中,其父身死,心中多有悲凉,又与刘和相识,便举家来了燕国。
蔡琰在家中,见过钟繇拜会其父,方才又见到钟繇维护自身,对钟繇多是感激,是以,才没有登了车马,只与钟繇步行。
钟繇生怕自己的外甥,暗中再动些手脚,在城中亲眼看着蔡琰的车队安然进出,顺着空旷的城门,看到城外又有车马,似要准备通行,起先钟繇并不为意,再看到辕车上扯着李儒商号旗帜,恰才已在城中听闻郭援为难李儒事,心中想着,李儒是刘和紧要之人,正好趁着时机,免了郭援与李儒再起了冲突。
想到这处,钟繇忽而停住,与蔡琰说起,道:“琰儿,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那城外,还有一事,我正好将他们一并处置了。”
蔡琰依言道:“一切听凭叔叔安排!”
钟繇返身走到城门时,宋珪已经引人入了门洞。
早受了郭援暗中叮嘱的士卒,拔出手中刀枪,虽然没有拦下宋珪,却是不让推着辕车的商货入城。
钟繇隔着许远,与郭援呼喊道:“你这是做些什么,还不快放了陶代的人!”
郭援本就有意与宋珪起了冲突,怎会在意钟繇的生怒,便是没有回过神看钟繇一眼,面若冷笑的望着宋珪,道:“宋兄,这是做些什么来了,兄弟依着城中规矩,还请宋兄恕罪这个。”
宋珪与郭援对望一眼,转头与钟繇一拱手,道:“宋珪谢过先生好意,待到此事了全,宋珪再登门拜访,眼下,还请先生快随了你家客人先走,这里让宋珪来应对就好。”
“这….”
眼看自己外甥不给自己脸面,而宋珪似乎也没打算承自己人情,这等兵事,钟繇身份,如何也不能插手,唯有心中叹息,自退到蔡琰身旁,眼看着城前事,生怕闹出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哦?
郭援听了宋珪言语,心中多有些喜欢,若是能在此处,迫得宋珪低头,则可让自己在燕国中更有威慑力,听闻宋珪也担任过弓箭营的统领,眼下城墙上,可是站了近五百的弓箭营士卒,正好以儆效尤。
郭援欲再激怒宋珪,好抓住宋珪把柄,笑道:“这个,宋兄,莫不是有些什么想法。”
宋珪面色不变,毫不示弱的与郭援对视,道:“想法倒是没有,只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郭援脸色变得有些戏虐,挑着眉头,道:“哦!还有这事儿,我与宋兄,也算有些交情,我们兄弟,用不着什么客气!宋兄要借什么,跟兄弟我说说就好。”
“嗖!”
话音未落,一支响箭,似乎没有轨迹可寻,从郭援的喉咙穿过,带动郭援的身体,钉在厚重的城壁上。
早已有所准备的宋珪,身上气势陡然散开,手中刀横在半空,朝着最靠近自己的郭援士卒,便迎头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