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刘策提高了音色,便是存着让内里月华听到的心思,让管亥的通传,变得可有可无,耳听月华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去,正中了刘策预想。
穿过临石小径,看着隔开的围墙内,泛着嫩芽枝条朝外支展,又有呼啸响声时而夹杂其中,也不知道院内正在做些什么。
到了拱门前,管亥停下足步,示意刘策进入,刘策不知管亥何意,一支腿脚迈入了院中。
恍然之间,一道黑色影子,裹挟着厉劲,在刘策猝不及防间,直向刘策门面袭来,刘策武艺已是大成,身随心动,不退反进,向前一个俯身,借着前驱势道,闪过三丈距离,正待起身,只觉得身前风声有异,却是又有劲风袭至。
此时,正对着前方,刘策已经看的清楚,映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条长鞭,长鞭的顶梢,系着一抹红布,端是醒目。
刘策身为来客拜访,随身只带着佩刀,且以刀对鞭,也占不上丝毫优势,记得当日见到月华时,月华手中提着软鞭,这是突然发难,大抵也是试探刘策身手,方才管亥在门前不入,或许已是知了此事。
在刘策心思中,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女子对阵,历来男尊女卑的风气,与女子厮斗,输了,颜面上再难抬起头,便是胜了,又怎好意思说出口。
刘策将手掌从腰间撤退,胸腹间憋着一口气,看中鞭梢来势,不再躲避,反而欺身迎上,手腕间以柔和巧劲,触摸到鞭身,甫一入手,觉得其中力道也是不大,刘策更确信这女子月华,没有动杀心,权且是随心试探。
手腕随着鞭子去势,跟拂片刻,以柔和劲道化了鞭势,刘策正身危立时,手中正握着鞭梢,另一侧,月华手心也握着鞭子,将这条软鞭扯的紧直。
“月华姑娘,得罪了。”
刘策伸手,将鞭梢抛在当空,月华随手收回鞭子,垂在地上,却是没有再进击过来。
解了月华的锋芒,刘策与月华正面立着,见到月华一身红衣,身上也裹着披风,竟然也是红色,看起来像是素身练功装束,月华额头沁着汗渍,脸色有些微红,想来是舒展了手脚,血色上涌所致,不过,月华脸色映衬着一身红装,让看惯了军中粗鲁汉子的刘策,脑中闪过娇艳无双的词意,心中一时间有些不知名味道,连同鼻孔也不自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倒真有些淡淡清香。
月华虽然使的力道不足三分,不过,对于刘策分毫未伤,捉住自己软鞭,颇有些出乎月华的意料,总的来说,刘策的武艺,甫一开始,便过了月华的门关。
月华移步,走到一旁石桌前,自顾自的取过杯盏,倒了热水,仰头饮了一杯,也未望着刘策,道:“你这少年人,倒也算有些本领,说吧,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此刻,与月华距离的近了,刘策看的分明,月华身上浑然没有当世女子的拘谨和守怀,更好似男儿般的豪迈,眉头间没有刻意妆素,正合了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的意境。
“嗯?”
似乎月华觉得刘策没有回应,等的时间有些久了,抬起头望着刘策。
受了月华注视,刘策才缓过心神,私下暗自懊恼,自己心志怎会在此时失了神,脑中怎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念头。
强自收了心思,刘策拱手道:“董蒙占据青州的半块领域,不会扩张,也不会任人进犯,在其中收纳流落百姓,尽所能安抚他们,给了百姓一个容身之所,我听人说,董蒙曾经说过,若是谁能平定了青州,善待百姓,得了董蒙的认可,董蒙便会率领麾下人归附,不知道这桩事,是否属实?”
“哦!”
月华面色露出古怪,颇为好奇的将刘策上上下下再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是我哥哥说的,我也会遵从兄长说的去做,怎么,少年人,你倒是有些野心,对青州有些念头不成?”
刘策心道,看月华年龄,明显不大,说不得比自己更小,只是她口口声声以少年人称刘策,故做老城模样,入了刘策耳中,便会觉得与月华差了一个辈分似的,也不知道是月华的心性如此,还是故意为之。
刘策没有与女子有过许多往来,所能记得的也就是圣人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定了定心中思绪,刘策觉得还是直接言明好些,这月华能统领青州黄巾,多半不是寻常女子戚戚,口中便是言道:“坊间传闻,多半虚实不定,刘策不才,觉得以燕国情形,不过三年,必定能入了青州。”
“呵呵。”
月华再尔笑着,旋即叹了一声,道:“其实,前些年,我倒是很希望青州能受到,如同刘虞那样的上官统领,只是刘虞这人,太迂腐,不知道人心世事,将青州交给他这类人,还不如我自己照顾百姓的好些,至少,有我与麾下在青州,不管是袁绍,曹操,还是袁术,公孙瓒,都不敢打坏主意。”
回过头来,月华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再看过刘策,继而又道:“我若是说的难听了,少年人你不用放在心上,刘和在幽州做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觉得公孙瓒和袁绍由着你们颁布赋令,都是存了畜养待宰的心思,最终是为人做嫁,少年人,说实话,我不会将青州交给刘和这样的人,嗯,也不欺瞒你,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若是今年秋日没有变故,多半世上就再无青州黄巾一部了。”
此时,得了月华的亲口坦然相告,刘策心中若坠寒冰。
果然,张飞随同月华来了青州,定然是受到月华信任的,便是月华没有亲口说出,刘策也能猜到,月华想要归附的,多半是公孙瓒。
如今想来,郭图在燕国与戏忠说的,皆是实情,早在许久前,董蒙就与公孙瓒有了盟约,其中又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只是,这有些说不通了,倘若董蒙选了公孙瓒,为何不在年前就投了公孙瓒,却又在这个时刻,虽然未见过董蒙,这人既然能够得到青州黄巾部众的效忠,与公孙瓒袁绍抗衡,定然是有些本领的,对公孙瓒的心性,如何能看不透彻,若是依着月华说的,将青州交给了公孙瓒,纯属于愚蠢至极的下层政略。
陡然之间,刘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直将刘策震慑的失了颜色。
不过,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的通了。
月华没有说出的归附人选,不是公孙瓒,而是刘备,刘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