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策再看了那副黑白字画,又审视程昱,终于确认,笑道:“我偶然间,以山中猴儿酒,献于师尊,得看“兵卷”半册,不知道,先生所学是遁甲天书的那一卷?”
程昱脸色大变,遁甲天书实是程昱多年来最隐秘之事,旁人又如何得知,望向鬼谷子上山图,心中明悟,别有一番释然,言语间又增几分和颜悦色,笑道:“原来是师弟,怪不得有如此本事,程昱年老不识人,倒是让师弟见笑了。”
刘策摇头复言道:“先生,称我一声师弟,策着实不敢当,当日病重,承蒙师尊救命之恩,又传我“兵卷”,了却赠酒尘缘,师尊坦言与我无师徒名分,我称师尊已经逾规,又怎敢与先生相提并论,同出一门,刘策却是不能再拜于先生名下。”
程昱老脸一红,只是老年人皮肤紧皱,表面上到时看不出来。
其实程昱与刘策境况也相差无几。
程昱原名程立,中年时游学,在泰山上观日出,终有所感,心中激昂,时有一老者让他观看一卷竹简,上书文字晦涩难懂,往往看到几个字,便要沉思一番,待到程立参透几分,早已经没有了老者的身影,程立这才醒悟,自己遇到了天大机缘,此竹简为天书,而程立见到的乃是天书十卷之中的“日卷”,自那以后,程立便更名程昱,意欲立于天书日卷之下。
至于那老者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程昱没有丝毫印象。
直至后来,左慈找到程昱,点名程昱身份,把这幅画交给程昱,程昱才知道传自己日卷老者是左慈的师尊,鬼谷子。
传闻鬼谷子天纵之才,聪慧过目不忘,幼年时已经阅尽天下书,某一日得白玉简,观看其上书,翻遍玉简,犹回味无穷,正要再读一遍,却发现玉简从首页记载的是另一篇不同的文章,鬼谷子读完一卷,玉简又显一卷,鬼谷子大喜过望,三月足不出户,手持玉如入魔障,读完某卷文章后,不在翻看玉简,闭目思索所获,三十年不下山,终有所悟,以真身行走世间。
战国时,苏秦合纵,挂六国帅印,以御秦国。
张仪又以三寸不烂之舌,连纵分化六国,终让秦国一统七雄。
苏秦,张仪同为鬼谷子门人,天下人未见鬼谷子,却尽知鬼谷子名声。
鬼谷子所阅玉简,乃是大道三千。
老子观三千其一写道德经,孔子观其一布儒天下,其余诸子更有不同见解,春秋时,各类思想爆发,百家争鸣,前所未有。
天书属三千大道之一,其中分为十卷,上面记载了无尽奥妙,只待有缘之人得到。
程昱正色道:“张良得黄石公天授,才辅助高祖定天下,黄石公又何尝认下张良,圣人名下,又有多少留名弟子,既有缘得见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想我程某人,资质愚钝,有幸聆听圣人教诲,岁数及天命,尚谨记师尊教会,师弟血气方刚,又为何着象拘泥于名义形式。”
刘策闻程昱言语,觉得其中有不通之处,然程昱所说,是为弟子当做之事,正所谓师可行,弟子不可以不行,念及如此,刘策躬身道:“师兄教诲,师弟记下了。”
若刘策只是袁绍部将,连袁绍最喜爱的儿子袁尚,程昱都不放在眼里,哪里会对刘策另以相看,既然同读过天书,有机缘能得到天书认可,程昱就把刘策放在对等的位置,当初在袁绍军营,郭嘉初次见到刘策,几番交谈,确认了刘策持有天书,才对刘策和颜悦色,也是源于此。
程昱有智谋,且不是郭嘉荀彧那般谋士,黄巾贼乱时,程昱率乡勇多次击退击杀贼众,武力也不凡,不然又如何指导于禁兵法武艺,只是于禁性格过于怜悯,不是程昱理想传人。
程昱见刘策一身士卒衣装,蹙眉道:“师弟如今在袁绍处,官居如何?”
刘策恭敬道:“如今是军司马,统领五百人,前几日奉袁公令,来兖州接三公子回冀州,三公子有袁公之风,知师兄本领,今日特来拜会师兄。”
程昱哼了一声,道:“袁本初目不识人,他的儿子也不怎么样,师弟,听师兄一言,若想这乱世有建树,早日脱了袁本初为好。”
刘策抬起头,见程昱不似说笑,又想起郭嘉荀彧朱灵对袁绍的态度,道:“还请师兄教我。”
程昱看了刘策一眼,道:“师弟,我且问你,若我入袁绍帷幕,可当何职?”
刘策回道:“怕是和郭图许攸并肩。”
程昱一声冷笑,道:“袁本初摆出礼贤下士姿态,只是为图名声,好谋无决,刚愎自用,若是顺了他的心意还好,若是于其相背,怕是引火烧身,性命可忧,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师弟之才,早可自领一军,如今却为五百人司马,岂不可笑。”
“我年纪尚小,才能不如师兄,难以堪当大任。”
程昱看着刘策,道:“哼!能得天书者,又岂是泛泛之才,方才你九宫技艺,在于禁之上,你如此说,难不成是说师兄我才能不及?”
刘策慌忙道:“师兄大才,刘策绝无此意。”
程昱如长辈般拍了拍刘策手臂,道:“若是师弟不信,昱言尽于此,他日自会见分晓,倘若日后师弟有悔意,可来兖州寻我一同共襄大事。”
刘策诧异道:“师兄看不上袁绍,莫非已有心仪雄主?”
“倒还没有,如今世上能入我眼唯有一二人而已,传闻不祥,老夫还要眼见为实。”程昱抚着胡须,面有沉思之色,又道:“时间不多,今日一见,乃是你我师兄弟缘分,我不日要离了兖州,师弟暂且回袁绍处,他日你我再见,我手中有一些兵法心得,若是不嫌弃,可予师弟。”
刘策大喜,道:“谢过师兄。”
自屋子出来,程昱对袁尚态度又好上三分,让袁尚更为得意,临行之时一副恨时短不能长谈的样子,最终宾主尽欢而去。
第二日,刘夫人登上马车,在郭援的护卫下,离了兖州。
袁尚尚武,骑马在军伍行走,颇有跃跃欲试之感,尽管押运粮草,沿途各县却无异动,连常见的黄巾贼人都没有遇到,不由得让袁尚扫兴。
袁尚虽在兖州,渤海冀州的事情也从许攸嘴里得知,想起前些日听到关于甄家的消息,唤过郭援,道:“你久在冀州,可能知晓甄家事宜。”
郭援就是一武将,比不上颜良文丑,还在高览之下,当日又未曾随许攸出战,详细之事,不甚明了,回应袁尚的信息,袁尚比他还清楚,耳听着郭援一副讨好姿态,却无半点猛料,袁尚失了兴致,不耐烦摆手道:“行了,行了,当真是无趣。”
郭援思索片刻,想起一事,道:“世子,当日随军出征,那刘策也在其中,想必他知晓更多内情。”
袁尚眼中精光一闪,道:“那就速速叫来,这刘策,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当日没有让我失了面子,理应赏赐。”
听到传唤,刘策驱马行进,到袁尚前,拱手道:“属下刘策,不知袁将军唤小将何事?”
袁将军的称号,自是比世子称谓好听一些,袁尚心中满意,笑道:“前日你与兄长本事,我已看到,回到冀州,我必禀报父亲,给你论功行赏。”
刘策慌忙应道:“谢袁将军。”
袁尚任由马匹不缓不急行进,看着刘策俯首样子,心中不以为然,道:“我听闻,你归返时遇到甄家,不知当日甄家主持之人是谁?”
刘策道:“当日甄家分了两队,其一见了袁公,听闻是甄家长子,另一队回了本家,似乎与二公子联姻的甄家小姐在其中。”
“哦?”袁尚挑了挑眉毛,笑道:“原来还有这回事,刘策,传言甄家小姐相貌举世无双,是否言过其实?”
刘策摇头,道:“我等未曾见到甄家小姐,也不知道将军所说的甄家小姐是哪一个?”
袁尚哈哈大笑,道:“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刘策你竟然没有听闻过,当真是孤陋寡闻,哎!对了,刘策,你家自何处?家世如何?”
“刘策乃一猎户,一白丁,无家世。”
袁尚的热情有些黯淡,不过还是道:“无妨,有家世如何,没有家世有如何,嫡庶尊卑,着实可恶,哼,你且放心,待回冀州,我向父亲禀明,让你跟随于我,你若忠心护主,我袁尚绝不亏待与你。”
对于袁尚三言两语就要刘策归顺于他,全无问刘策意见,刘策心中诽诽,面上却不会说出,道:“谢公子。”
见刘策臣服,袁尚着实高兴,一挥马鞭,口中呵了一声“驾!”,便策马飞奔而起。
刘策回归本阵,小黑走上前,低声道:“策哥,袁尚叫你何事。”
先是左右看看,见无人注视,刘策道:“小黑,以后莫要直呼袁公子名,军中耳目众多,怕是传到袁公子耳中,袁公子会有不喜。”
小黑撇了撇嘴,不屑道:“这袁尚真是笨蛋,程昱老头若是真心归附,大好时机,为何不跟他一并回冀州,可笑之至,连我小黑眼光都不如,还一副自得模样,白瞎了具好皮囊。”
刘策窘然,小黑一向聪慧,自认为袁尚不如他,小黑定然不会对袁尚稍加半分颜色,刘策寻思,以后还要多多教小黑处世之道,若小黑如此,以后怎能独当一面。
当下也不是教导小黑之时,眼见小黑又嘻嘻哈哈与众伙伴调笑,刘策心中郁郁,不知所想。
自刘策归来,袁绍有封赏,郭援押运粮草,为首功,其余众人赏金银若干,而官职,刘策和刘冲依旧是五百人众统领,袁尚所言让刘策跟随他,刘策却没得到任何消息。
月过。
冀州为北地粮仓,足以支撑数十万大军三年争战粮草。
东平郡于河海之畔,毗邻幽州青州,乃是幽州通往青州的咽喉要道,南临渤海郡,东于信都一马平川,于冀州进可攻,退可收,袁绍听从麾下策谋,严派重兵防守。。
早在月前,袁绍便派遣颜良文丑驻扎东平郡,修筑防备,加固城池,又从冀州各地调集粮草,远远不断的向东平郡调集。有谋臣田丰献计,但凡押韵粮草士兵,到达东平郡,则归于本阵,不再返回,不仅集结了兵力,也保障了大军粮草,此可谓以逸待劳。
191年岁末,东平郡集结了冀州大半的兵力。
颜良文丑勇决三军,时有搦战,与公孙瓒时有交锋,双方各有损伤。
公孙瓒依仗骑兵速度,以渤海郡为根基,寻找周边县郡,夺其粮草,纳其兵员,所到之处,郡县尽皆投降,公孙瓒积累的粮草也足以支撑大军半年之用。
严纲兵败归来,公孙瓒没有责罚严纲,只让严纲筹集大军粮草,示以惩戒。当日一战,严纲心中憋了满腹怨气,若不是一时失手,战局必是反转,后攻城破县,所向披靡,才让严纲稍缓抑郁。
刘策部押运粮草到东平郡,原地驻扎,暂为高览一部,职责看守粮草。
袁绍亲至,在东平郡召众人议事。
谋臣武将,聚于一堂,袁绍端坐主位。
“公孙瓒背信弃义,欲置冀州百姓于苦难之中,我袁本初临危领冀州,要保冀州大汉子民,今公孙瓒陈兵界桥,吾意与公孙瓒决一死战,只是公孙瓒小儿在幽州时有凶名,麾下有精锐骑兵白马义从,诸君谁可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