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到了冬日,天寒地冻,富庶的世家子弟籍着暖炉写几篇文字,呜呼兮悲秋伤春,升斗小民,借着秋后的黄草编织篾席草鞋,以至于城间更增萧条之意。
鲜于辅,小黑,刘冲,尾敦四人,可谓是燕国城军伍中能决议的主事头领,小黑刘冲两人,因为刘策平白受了莫大的危机,鲜于辅因前些日刘和府宅遇袭和鲜于银身死缘故,对城中有祸乱之心,与邢举有来往的朝官家族,轮番进行了围捕。
刘和卧病在床,不去理事,戏忠对于能收缴许多的财物粮食,乐见其成。
虽然口中喊着投降者缓以轻罪的号令,接连的两月间,城门前悬挂的头颅,也已经近乎百个。
当中有过几次抵抗,不过,在宋珪引导的弓箭营协助下,战局没有持续太多时间,守成的家将对上染过性命的悍卒,是单方面的被屠杀。
得了戏忠的嘱咐,鲜于辅将收缴的粮食,拿出些许分给城中百姓,又设了几间施粥处,向来麻木的百姓,眼看着平日的高墙大户遭了难,除了路过时候,厌恶的朝着墙根吐一口唾液,却是没有别的异动。
这一日,尾敦张着通红的眼睛,手中拿着昨夜熬制的名册,兴冲冲的去寻鲜于辅时,却看到刘和在婢女的搀扶下,正对着鲜于辅喝骂,戏忠在左侧,端着一盏热水,如同无事之人,只是看着。
在刘和身旁,另站着一人。
此人唤做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
先前刘虞尚在时,关东起义兵,董卓将汉献帝迁至长安,刘虞心忧帝室,想要遣人去长安奉忠,受人推荐,请田畴担任从事,置办车马礼书,行往长安,田畴自家人与自荐的游侠中,挑选了二十人,没有过冀州兖州,而是出居庸关,出了边塞,沿着阴山,直接奔赴朔方郡,从无人之迹穿过,终而到了长安,朝廷敬重田畴心意,三公府同时征召他,任命田畴为督骑尉,田畴以天子流亡在外,臣子不能受荣宠的理由,坚决辞让不受。
后来听闻刘虞被公孙瓒所杀,田畴是为刘虞所荐,田畴感刘虞恩情,日夜奔行,归来时,刘虞已经身死,又得知刘和在燕国兴兵,田畴便来到燕国,看到城前悬挂的首级,问过详情,便求见刘和,劝诫刘和不要徒增杀戮。
刘和虽然从戏忠和鲜于辅口中,知晓他们在城中捕捉袭击自己府宅,以及与邢举同谋之人,却是不知有多少人被砍了脑袋。
长安时,刘和曾见过田畴,知田畴忠义,又与父亲刘虞相关,私下里也见过几面,此时,听到田畴所言,才立时唤来鲜于辅和戏忠,当面问询。
说起来,这是鲜于辅归了刘和以后,首次被刘和训诫,虽然小黑戏忠也是同责,鲜于辅却是没有分辨,向刘和坦然承认过错,言道因为燕国太过于重要,可谓是刘和的根基之处,若是城中有人私通外人,这城防就形同虚设,以至于无法立足。
鲜于辅说的,尽是实情,追究起来,其实是为了刘和所思所虑,刘和当下就有些语塞。
看到这番情形,戏忠将杯盏放下,唤过婢女,搀着刘和先行坐下。
“世子,此事,也是戏忠疏忽,如今刘策还在戍军未归,我想城中表现出强硬些,便可以让戍军中的一些人打消了心思,子泰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想法有些偏激了,这些时日,遇到事情,全是与鲜于辅商议,许多地方考虑的不周全。”
田畴是饱学之士,有君子之风,听戏忠甫一见面,就说的如此坦然,田畴立时应道:“我只看到了片面之词,却是不知其中还有如此波折,倒是我唐突了,不过,我私下以为,这些人或许受了蒙蔽,姑且犯了过错,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不至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戏忠抚掌笑道:“子泰所言极是,子泰虽然年龄不大,才能却是为世人所知,若是子泰早几日来,说不得我也好与子泰商议一番,定能得到更好的解决之策。”
一旁,刘和不觉面有苦楚,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身归还幽州,一路上,全是依靠戏先生,才能走到燕国,因公孙瓒的声势,沿途走过地方,对我多有避让,也唯有戏先生,不畏辛苦跟随在我身旁,此番,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我没有探明情由,便自顾前来问罪,子泰,可否与我一段时日,也好时时警醒我,免了此后再有今日之事。”
田畴心有异动,眉色渐起,却是没有立时言语。
过往两年间,不管是刘虞的举荐,还是朝廷三公的应召,都被田畴推辞了去,眼下,皇室血脉的刘虞身死,遗留的唯一子嗣竟然没有人相助,不免让人想到世态炎凉,只是,田畴的本心,原不想为官,所以才心中犹豫。
眼间戏忠与刘和都在看着自己,神色间多有期冀之意,而又听闻刘和麾下,没有可用之人,只有刘和一人处理燕国文书,以至于伤了身体,田畴不免叹息,终究拱手双手,向刘和躬身道:“愿为世子尽绵薄之力。”
刘和没有想到,连自己父亲和当今朝廷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自己竟然做到了,激动的站起身来,握着田畴的双手,面上尽是欣喜。
田畴本是今日才到燕国,来之前亦是没有想过留在燕国城中,眼下,刘和便让鲜于辅去在府宅中寻过一间房,让田畴暂且住下。
刘和身体本有些好转,今日顶着寒气,来寻鲜于辅,方才倒是没有觉得,眼下事情落定,才觉得精神有些疲倦,便又回去休养。
戏忠到了自己房中时,心情极为愉悦,一面让绿衣再添置一些木炭,一面披着皮毛坐在案牍前,伸手将摊开的几卷文书堆放在一旁。
屋门又忽然打开,戏忠抬起头,看到是小黑走了进来。
自从太史慈与赵云回居庸城以后,戏忠便让小黑守在自己身旁,能自由出入戏忠屋子的,也就小黑一人。
反身将房门关了,小黑走到戏忠身前,站在戏忠的身旁。
“先生,我有些不明白,方才为何先生说的如此客气,那个叫田畴的人,我也听过他的名气,若是由他留着,以后先生的地位,岂不是要受了影响。”
戏忠微是摇了摇头,笑道:“来来来,先坐下,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