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天下,以五铢钱为通用。
董卓在长安独揽朝政,由于连年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赋不得税,物价不得控,董卓私铸无文小钱,用于敛财,使铜钱交易变得混乱。
若非官面交易,定要以铜币做保,暗地里,百姓和商贩也有以物易物。
这亦是虽然拿了军饷,士卒对钱币不是极为看重的原因其一。
刘策和小黑刘冲一般,除了开始时候还念着攒些钱银,后来游走了冀州幽州,见过的多了,对钱币也就不如先前重视,是以小黑拿出大半继续贿赂军需官,也毫不心疼。
听戏忠似乎对于士卒手中的钱银很在意,刘策实为不理解。
那天雨夜,戏忠以人入册,分了钱银,还早发了两月饷,又有城守送来的吃食,原本士气受挫的军中,再无怨气。
既然戏忠将几箱钱银分发给了士卒,为何看起来戏忠对士卒如何使用军饷急切关心?
想起先前戏忠宁愿自身淋雨,也要将几张糙纸藏在怀里,刘策心思流转,不觉脸色有些尬色。
刘策心虚的朝着左右看了看,如同做贼一般,压低了声音,道:“戏先生,你去容城富户宅中游说,莫不是向他们允诺步卒可入城留顾?”
原就没打算瞒着刘策,被刘策道破心思,戏忠非但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不止是那些店铺富户,容城的属官,功曹,也是此意。”
呃!
猜测归猜测,听戏忠亲口说出,刘策心中又是一番滋味。
戏忠以诸多钱银发给了士卒,这些沉甸甸的货币,士卒只能随身带着,很不方便,又是一帮粗汉,以命买钱,吃了上顿便不知是否还有下顿,若是遇到像样点的城池,也属这类军汉花钱最为大手大脚。
昨晚到手的钱,说不得过不了一天,就又回到店家手里。
明面上说是发了钱银,其实不过是在这些步卒手里打个转,银钱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了。
“你可知,因公孙瓒之祸,渔阳,上谷,时有饥寒,又是入冬,军中除却高顺一军,其余步卒皆是渔阳属兵,那里粮食不得周转,也不知有几人能过冬,此般属兵,他们家眷,可也是身处在渔阳,在此地得些食粟,衣物,与他们来说,实为要事。”
听戏忠如此说,刘策抛去成见,细细想来,果真是如戏忠所言。
慌乱时候,钱银等若无物,吃食暖衣,才是保命的东西。
落山屯靠着山,家中无粮,也可靠山吃山,若不是兵乱,村长又何必要远走北处。
刘策当即沉吟道:“戏先生所虑周全,是我过于私心了。”
“我知你是为这些军汉着想,不过,有心积攒钱银者,再如何施利,也不会心动。”戏忠坦然望着刘策,缓缓道:“岂不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非鱼一言,出自庄子,也是戏忠告诫刘策,勿要以自己心思,去强行施于步卒。
军中士卒,多是些没有读过书识些字的粗汉,或许有人念及家中,也或有许多人从未想过,不管如何,戏忠和刘策,都不能为他们自作主张。
先前刘策统领村人,怕村人私下胡乱用钱,此时虽然接过了鲜于辅的虎符,这心思上,一时,却是尚未扭转过来。
只是,若戏忠说的属实,这容城的店铺,胆子着实有些大了。
历来士卒最难纠缠,多有些脾气,若是在买卖之中,有些口角,说不得就会动起手,这些人难道不怕赚不到钱,反而损了店铺?
不过旋即想到,戏忠是谨慎之人,既然戏忠敢说出,多半已有了万全应对,不然,前几日,戏忠也不会费心思逐一校对士卒名册。
既然领了虎符,刘策自觉,还是要知会高顺一些,有高顺陷阵营严防,终究会免了许多麻烦。
“先生,可与高顺说过?嗯,此事,由我去向高顺说起,也好教高顺看着些。”
刘策话音刚落,戏忠抬手止住了刘策,笑道:“你不必担心,来此之前,我已先行问过高顺,问过刘和,他们倏无反对,言道你为主将,让你来定。”
既然高顺刘和无异,此事于军于情,都是好事,戏忠亲自来向刘策说一声,实则立下刘策在军中的声望,稳固下刘策主将的身份。
刘策感戏忠善意,点头示做允了此事,道:“如此,依先生所言,先生已写下名册,还要劳烦先生依着名册做个周章。”
戏忠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事你去做,还有一事,我要亲自跑去一趟,此时来见你,也是向你要一些东西。”
“有事,先生请讲。”
戏忠似做无态,道:“先前听高顺说,你使人收敛了夏侯渊的尸身,我正要去东北颜良处,还需借他首级一用。”
刘策低头,望着地面,略有思量。
“先生,准备如实告知颜良?”
戏忠笑道:“如实?如什么实?这些战马是幽州所产,递交给容城守备的文书,也是公孙瓒以刘虞名义签发,你以为我们离去了,现在躲着不出来的胡止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颜良?”
刘策知在这等计谋策算上,自己比之戏忠,差了许多,又何必徒劳伤神,接口道:“切依先生所言,我与颜良有熟,立时护送先生前去。”
戏忠收敛了笑意,似是宽慰,似有些不满,也不理会刘策,转身自行离开。
留下刘策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想。
此时,容城之中,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也不能作此说,除却第一天,兵马往来,引得商铺怕事,自行关闭,第二日,便是依旧下着雨,有些铺子也开始迎人,因日间所需,集市中也有人来人往,眼看着进城的步卒,似乎受了约束,一些明白事理的暗自佩服胡止的本领,城中居住之人,只觉得没什么事,早放下心来。
就是嘛。
听说是刘虞刘刺史的儿子。
刘刺史是什么人?
仁爱百姓,削减赋税,还约束鲜卑乌桓不骚扰幽州。
刘刺史的儿子怎么会祸害百姓,胡乱传这话的人就该送到衙门去挨板子。
市井之间,不分虚实,那些夸赞刘和之人,似乎亲眼听到刘和如何下令,如何约束一般。
容城本就是向北向南的要地。
辕车不能行,却是阻不了北上南下的走脚商贩。
午时,空荡了几日的客店和酒铺已经几尽座无虚席,素不相识的客商和游侠尽在其中,自北方归来的人,同时也带来了北方的消息。
公孙瓒派遣麾下,示以刘虞罪状,送刘虞的首级去往京都。